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血令 | 上頁 下頁


  一葉扁舟,在渡口不系纜,不插篙,橫浮莊水面之上。船頭仰天上著一個灰衣魁梧少年,對著東流的河水,吹著支紫玉橫笛,一闕漁家樂,笛聲如流水行雲,具悠閒之調,像灰衣少年的神情一式無。

  笛聲忽然而止。灰衣少年忽然雙膝下壓,借勢用力,平地彈身而起。一個魚躍龍門,人已離了船頭,站立在堤岸之上。迎著疾馳而來的司馬駿,拱手帶笑道:「少莊主,沙無赦在此候駕多時了。」

  事出猝然,司馬駿不由倏地一驚。

  然而,他立即收起驚詫的神情,淡淡一笑道:「沙兄!不在沙王府享福,竟到荒野古渡,雅興不淺。」

  沙無赦道:「少莊主,我原是來看熱鬧的。」

  「看熱鬧?」司馬駿瞪著眼,偏了頭,不解的問。

  「是呀!」沙無赦皮笑肉不笑的道,「少莊主适才那一手『順水推舟』,實在是妙極了,不但巧用借力,而且來留半點破綻,真可說是天衣無縫。」

  司馬駿心中暗喊了聲「糟!」但是表面上若無其事的道:「沙兄!你指的是什麼?在下甚為不解!」

  沙無赦仰天打了個哈哈,狂笑道:「司馬兄!你是反穿皮襖裝佯,還是想一手掩盡天下人耳目?」

  司馬駿聞言,臉上有些變色道:「沙兄!你……」

  沙無赦不等司馬駿說下去,又接著道:「不會看的看熱鬧,會看的看門道。少莊主,這一點你該懂吧!」

  司馬駿心中雖十分氣惱,表面上依然不動聲色的道:「沙兄!

  你說了老半天,我還是不明白。」

  不料,沙無赦神色一正道:「少莊主,你未免太見外了!難道要在下直言直道嗎?」

  司馬駿道:「那當然最好,何必一直打啞謎呢?」

  「好!」沙無赦探身向前,神秘的道,「你借刀殺人,做了老花子常傑的催命鬼,腕子上的功夫,令在下十二萬分的佩服!」

  此言一出,司馬駿臉色一沉道:「沙兄,你這話是從何說起,事關一幫幫主之死,不可信口胡言!」

  「信口胡言?」沙無赦側身跨了半步,眼睛不看司馬駿,悠悠的道,「明的是奪刀救人,暗地裡卻是振腕推壓,殺了人在神不知鬼不覺之間,偏偏丐幫那些大傻瓜看不出來,還感激大恩大德。司馬山莊的少莊主,果然不同凡響!」

  「沙無赦!」司馬駿不能再忍,沉聲大喝道,「你滿日胡言亂語,在下沒有時間與你扯談;」說著,他跨步越過沙無效,向堤下走去。

  誰知,沙無赦彈身一躍,攔住了去路,微笑道:「少莊主,在下只想知道,你送了常老花子一條老命,其意何在?」

  司馬駿沉下臉來道:「沙無赦!你不要得寸進尺,攔住去路,意欲何為?」

  沙無赦依然笑道:「追問司馬山莊殺常傑的目的何在?」

  司馬駿雙肩微聳,分明已運功兩臂,口中吼道:「一定要說明嗎?」

  他這句話是在充滿怒氣之下衝口而出,不知已間接承認了沙無赦所指殺死常傑的事實。

  因此,沙無赦得意的一笑道:「哈哈!司馬兄,在下乃塞外之人,與中原武林毫無糾葛,只是好奇而已,聊聊何妨?」

  司馬駿惱羞成怒,挫動雙掌,立樁作勢道:「沙無赦!本少莊主忍耐已到了極限!」

  沙無赦連忙謠手道:「我們沒有動手的理由,少莊主,何必這等架勢,不顯得心浮氣躁些了嗎?」

  司馬駿豈能再忍,喝了聲:「太狂!」人已弓腰跨步,雙掌一陰一陽,一前一後,向沙無赦欺進。

  沙無赦仿佛是無事人似的一般,不疾不徐的道:「兵刃相見可不是在下的本意,少莊主,你是怕沙某將你巧取常傑性命的事傳了出去嗎?」

  司馬駿喝道:「少莊主我向來討厭鬥口!」

  沙無赦冷冷一笑道:「你要殺人滅口?」

  司馬駿道:「就算是吧!」

  沙無赦淡然的道:「恐怕你難以如願,因為我這個人不容易被殺,這個口滅不掉!」

  「哼哼!」司馬駿冷哼一聲,不再發話,晃身虛按一掌,扭腰跨步,前掌惜虛按之際倏的一收,右掌已半削半切,直推向含笑而立的沙無赦。

  這乃是起式虛招,意在誘敵。

  沙無赦焉能不知,故而,冷笑如故,紋風不動,口中低沉的道:「殺了人不敢認帳,不怕壞了司馬山莊多年的聲譽!」

  司馬駿那裡能受人奚落。悶聲不響,將虛勢化為實招,突的上跨一步,「推波助瀾」硬向前送一掌。

  沙無赦不敢再玩世不恭,急忙側移步法,移星換鬥的飄身而起。就在他飄身而起的同時,紫玉橫笛在手,迎風旋動之中,也起勢發招,口中朗聲道:「恕在下有此積習,動手必然要用玉笛,司馬駿,抽劍吧!」

  司馬駿沉聲道:「少莊主憑這雙肉掌要秤秤你的份量,還不必動劍!」

  話落,掌勢已成,不似先前半虛半實,嘎嘎掌風之下,已連跨幾步,如影隨行。右掌連拍三招。分為上、中、下盤的部位,突然左掌猛力推出,直拍沙無赦的迎面大穴。怒極出手,甚是驚人。

  分明動了真火。

  沙無赦不敢怠慢,玉笛揚處,也是不閃不躲,一面護作主穴,一面橫掃而,化招攻敵,一氣呵成,不愧是四大公子之,聲勢也自不凡。

  先前,司馬駿是盛怒之下,一時誇下海口,不敢亮劍出鞘,此刻,眼見沙無赦的一支紫玉橫笛來勢兇狠,不是一雙肉掌可以接下的,心中頗為後悔。然而,大話已說在前面,此時若再動劍,必然被對方取笑。因此,心思轉動之下,避開正面,擰腰斜跨,從側面攻出,想找一個可乘之機,尋隙制敵機先。

  論兩人的功力,只是伯仲之間,司馬駿還要略勝半籌。但是,一個是赤手空拳,一個玉笛在手,便更加拉平下來。

  高手過招,快如閃電,就在轉瞬之際,兩人已互換了十來招,可說不分軒侄,鬥了個平手。

  突然,河堤蘆花深處,一條雪白的人影,分開蘆叢而出,淡談的道:「兩位,可以歇手了。」

  沙無赦抽身飄出丈餘。司馬駿收掌不由一愣。兩條人影疾分之中,正好讓出一個丈五的空間。

  白衫少年恰巧填補了這個空隙,含笑負手玉立在兩人中間,掃視兩人一眼,才微微拱子道:「兩位都不露出真功夫,又互不相讓,這等打鬥,別有一番風味,不知道的看不出端倪,要是有行家看出來,還可能認為兩位是在作耍哩!」

  司馬駿看清了來人,不由一陣不安,但也不得不強打笑容,拱手道:「常見!別來無恙?」

  沙無效也曳著紫玉笛頷首道:「金陵世家的常公子!你就是一個大行家呀!哈哈哈!」

  白衣斷腸劍常玉嵐緩緩的道:「沙探花,你太謙讓了!二位各成一家,常某所知有限,哪能領會二位的妙處。」

  司馬駿此時心中七上八下,既怕自己所做所為被沙無赦在常土嵐面前揭穿,又生恐常玉嵐已知道火燒金陵寺往事。

  因為,以當前的情勢非常明顯。常玉嵐若是站在自己一邊,一切問題都可迎刃而解,即使是要沙無赦的性命。也是輕而易舉之事。相反的,若是常玉嵐是沙無赦邀來的,今天這一關恐怕很難過。故而,他連忙上前含笑道:「常兄,何故來此。怎麼到這荒郊古渡來?」

  他這是「套交情」,「拉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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