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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八


  宋老邪道:「其實,老夫說出來,卻也平常得很,只因那身在魔道的邪惡人物,個個都是貧生怕死之徒,試想一個怕死之人,又哪有膽量跟武功高過自己太多之人結仇呢?」

  方雪宜笑道:「老丈果然有些見地。」

  宋老邪搖頭接道:「老弟,欲知正邪之分,就得看他在生死利義之間的選擇,他見道義所在,雖明知不可為而仍然不稍卻步,這等人就是俠義之士,反之,只懂因時就勢,自私保命,乃至視名節如兒戲的傢伙,就是邪魔之輩……」

  這一番話,只把方雪宜聽得心中大震,暗道:「這位老丈是何許人物,竟然判斷人心善惡,大有一針見血,入木三分之概?看來此人是大可交往的高人。」心念一定,立即笑道:「晚輩受教了。」

  宋老邪這才轉怒為喜地笑道:「不必客氣,你既然承認老夫所說之後,你殺了田遠,豈非是錯了嗎?」

  方雪宜原只道這位宋老邪說明個中道理,就不會再提及到自己殺那田遠是否有錯的問題,而可能是會詢及自己的出身、來歷,怎麼老邪偏又轉回了田遠身上,令他覺得不將昔日之事說出,必難從得此老諒解了。他略一沉吟,苦笑道:「老丈可是仍然不信晚輩早與田遠結有怨恨嗎?」

  宋老邪冷笑道:「老弟,老夫不是适才已經闡明正邪之分的通理給你聽了嗎?那田遠乃是魔刀,沾了一個魔字,自是算不得正道人物,一個怕死的魔徒幾時會拿自己性命去爭氣來著?老弟,你明明在哄騙老夫……」

  方雪宜不覺微微一笑道:「老丈,晚輩沒有騙你啊!」

  宋老邪道:「老夫不信!」

  方雪宜苦笑連聲道:「老丈,晚輩與田遠之間仇怨,乃是結在上一代人物身上……」

  不等方雪宜把話說完,宋老邪哈哈大笑道:「好啦!老夫明白了!」笑聲一斂,接道:「不過,老弟啊!你該知道,如今的田遠,已經有了靠山,殺了他不大要緊,引出了他那靠山,你老弟又怎生對付的得了?說來說去,你還是因為殺了田遠,才犯了第一錯。」

  方雪宜聽他自稱明白之後,依然咬定自己劍誅田遠,乃是一錯,不覺微微一征,忖道:「他硬要指責我錯,即使多費唇舌,恐怕也沒有用處,何不先問問他所謂再錯何指,也許能找出他的漏洞……」轉念及此,笑道:「老丈關心晚輩,實令人感激,但不知晚輩又錯了哪一樁事?」

  宋老邪瞪眼道:「答應那大塊頭,留在這兒三日。」

  方雪宜道:「這也算不得什麼錯,老丈誤會了,晚輩答應那高無敵留下,乃是,乃是……」忽然想到,我與這老人並非深交,自己的心事,又怎麼可以隨便說出來呢?話到嘴邊咽了回去。

  宋老邪哼了一聲道:「乃是什麼,大不了你老弟想仗著一身武功,揚名闖萬獨鬥那個大魔主,是不是?」

  方雪直接道:「不敢,晚輩不會如此冒失?應允於他,不過是想跟他交朋友而已!」

  宋老邪大笑道:「你想交這等朋友嗎,老弟,他可也是五大魔主手下之人呵!」

  方雪宜點頭道:「這一點晚輩沒有忘記。」

  宋老邪接道:「既是明白,就不該與他交往。」

  方雪宜忽然長歎一聲,道:「老丈,也許晚輩是不當與他結交,但是,晚輩卻發現,其人良知未泯,尚非無可救藥之輩。」

  宋老邪怔了一怔,道:「怎麼,你……」忽然哈哈大笑,接道:「想不到啊!原來你老弟乃是一位有心之人。」

  方雪宜拱手笑道:「晚輩人微才輕,只怕難以使他幡然覺悟,本費工夫,老丈莫要見笑。」

  宋老邪道:「不會,老夫一萬個不會。」語音一頓,接道:「老弟這片仁義之心,老夫多少已經明白,如果老弟不棄,老朽深願助你完此功德。」

  方雪宜聞言,暗道:他倒硬是找上門來了,我如是拒絕於他,定會引起他的不快,反正師父說過,扶持武林正義,必得多結合幾個回道,我何不答應於他呢?心念一定,立即笑道:「多謝老丈成全相助之意,但不知老輩怎麼稱呼?」

  宋老邪大笑道:「老夫的名號,莊捷不是告訴過你了嗎,怎地你還不曾猜出來?」

  方雪宜心中大震,脫口道:「原來你老就是大漠鬼——神手宋老前輩呀!」他為人忠厚,只覺那大漠鬼手的鬼字出口十分不雅,是以即時靈機一動,把個鬼改成了神字。

  大漠鬼手宋孚哈哈大笑道:「不妨事,我老邪名號,向來是沒有什麼忌諱可言的,老弟台莫要不安了。」

  方雪宜見他這等說話,知道他乃是武林奇人一流,不拘小節,當下只得抱拳道:「老前輩豪爽過人,晚輩從命便是了。」

  宋孚贊許的點了點頭,接道:「老弟,你竟敢答允那高無敵,留下三日,可是你有著必能勝過五大魔主的把握嗎?」

  方雪宜道:「這個……晚輩尚不敢這等托大。」

  宋孚微笑道:「老弟,你既知那五大魔主不好對付,你怎可隨口應允下來?」

  方雪宜道:「老前輩有所不知,晚輩正是要見那五大魔主,有此機緣,怎能放過?」

  宋孚間言呆了一呆,道:「你要見那五大魔主?為什麼?」

  方雪宜略一沉吟,道:「這個……」

  宋孚聽說說出要見五大魔主,心中本是犯疑,此刻見他沉吟不語,更是覺得不對,脫口道:「老弟,你與那五大魔主有仇嗎?」

  方雪宜道:「也說不上有仇,不過……」

  宋孚道:「不過什麼?」

  方雪宜淡淡一笑,道:「勢不兩立。」

  宋孚大力意外地一怔道:「你……這般年紀,怎會與那五大魔主有了仇怨?」

  方雪宜道:「晚輩本身與他們並無仇怨,但晚輩卻不容他們為害武林。」

  宋孚兩眼暴睜,哈哈一笑,豎起拇指,道:「好!老弟竟然有著這等雄心壯志,叫老朽好生敬佩!」話音一頓,接道:「五大魔主的武功,各有所長,據老朽所知,當世武林之中,除了劍神陳大俠而外,尚無一人能夠勝了他們,老弟的雄心固然可嘉,但如是僅憑一腔熱血,徒逞匹夫之勇,卻是智者所不取……」

  方雪宜聞言,也不說明,只是一笑道:「老前輩金玉良言,晚輩記下了。」

  宋孚眉梢微現喜色,但又甚是不解的問道:「聽老弟之言,莫非仍要在此等三天?」

  方雪宜道:「丈夫無志不立,言而無信不行,晚輩既已答應了高無敵,自是不可反悔的了。」

  宋孚目光投注在方雪宜身上,一瞬不瞬的半晌,終於搖頭一歎道:「老弟決心冒險,老朽還有什麼好說的?」忽然長長地籲了口氣,接道:「這麼辦,老朽也在這兒小住三天如何?」

  方雪宜聽得心中大為感激,口中卻道:「這怎麼成,老前輩不必為晚輩耽心,他們傷害不了晚輩的。」

  這等話說出,如是方雪宜能夠再道明自己的師承來歷,宋孚想必也不會不信,只因他並未告訴宋孚,自己的師父是什麼人,是以,那宋老邪竟是連連搖頭,道:「老弟,事情就這樣決定了,如是那五大魔主中無人來此則已,不然,老朽拚了一死,也不能讓他傷你。」

  字字錘鏘,句句有力,使得方雪宜無法再說拒絕之言,當下只好抱拳長揖,道:「老前輩這般關護晚輩,真叫人萬分感激。」

  但他又覺心中一動,忖道:他如此關懷於我,究竟為的什麼,而且,他似是自知武功不如那五大魔主,莫非他當年吃過五魔的苦頭嗎?

  他動念之間,本是想開自詢問,但忽然覺得,即使他與那五魔有怨,也沒有什麼不當,自己若是追根究底,豈不是不夠君子風範了嗎?

  想到這裡,方雪宜心中冷汗暗流,連連暗責自己,一面向宋孚說道:「老前輩,晚輩有一件事,必須向你老說明。」

  宋孚笑道:「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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