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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神尼搖頭道:「孩子,你不必激我了,你師父乃是貧尼師兄,他如真是被人所害,貧尼自也不能袖手不問,不過……」

  陡然間臉上現出一派厭惡之色,連連搖頭接道:「貧尼在佛祖面前立下宏誓,此生此世,不再動手論武,師兄之恨,只怕貧尼依然是心餘力拙,難以親自出面參與的了。」

  方雪宜這才有些明白,為何一旦提及武功,師叔的臉上就會出現厭惡神情的原因,敢情這位寄跡空門的長輩,曾在佛祖之前,發下了宏誓。

  他心中自是大大不以為然,覺得佛祖也曾有過降魔術道,以殺止殺之舉,師叔又何必如此迂闊舍本逐未呢?

  他心中雖然這麼想,但口中可沒敢說將出來。

  神尼瞧著他臉上的神色,似是已然明白了方雪宜的心意,微微一笑,合十道:「孩子,你可是不大同意貧尼的這誓不再談武功的舉措嗎?」

  方雪宜道:「弟子不敢!」

  神尼搖頭一歎道:「孩子,天下有很多事不是你這等年紀所能頓悟,二十年之後,也許你就能懂得貧尼的用心了。」

  話音頓了一頓,又道:「不過,你也不必愁急,貧尼已然決定,近日即將前去邛崍一行……」

  方雪宜脫口喜道:「真的!」

  神尼幽幽地要笑不笑道:「貧尼向來言出必行,孩子你該相信才是。」

  方雪宜道:「弟子怎敢不信師叔之言,只是弟子覺得有些驚喜過甚……」

  神尼道:「師恩可比父恩,你一時驚喜過甚,這也不能責怪于你,連日奔波,你一定很累了,孩子,先去休息半天,明兒起你就得有一陣子辛苦了。」

  方雪宜道:「弟子自經師父在那邛崍絕頂督促習練師祖的吐納練氣以來,雖是一行千里,也不會覺出勞累,師敘不用為弟子耽心了。」

  神尼笑道:「孩子,你還是休息一宿的好,你師父所傳授的武功雖然已非一般的武學,但仍非師祖劍術的心血機致,因此你雖是在邛崍習藝並不十分辛苦,但打明兒開始,所習的一點一滴,無不是武功之中的精華,縱然是才智極高之士,也很難在極短時間內,得其神髓,要是你精神不夠,別說要事倍功半,妄費了心血,更壞的結果,乃是怕你力不從心,岔氣傷脈,那就不如不練了。」

  神尼這幾句話說得十分溫和,但聽在方雪宜耳中,卻使他大為驚凜,當下連忙應聲道:「師叔如此關懷,弟子敢不遵命!」

  轉身就待退出神尼的禪房。

  神尼笑道:「孩子你且等等。」

  方雪宜怔了怔,道:「師叔還有訓示嗎?」

  神尼道:「貧尼這臥雲庵只有三間正屋,你來此習藝,並不是一天半日之期,那齋堂和膳房又非可住之處,如果你不嫌貧尼庵中簡陋,你就在這中間的佛堂角落,卷上一個臨時的臥息之處吧!如果缺少什麼需用之物,可向你那雪濤師妹索取便是了。」

  方雪宜一聽,原來師叔乃是為了自己這宿住之處費神,心中頓感不安,忙道:「弟子隨便哪兒都可安歇,師叔不必費神了。」

  俯身長長一拜,舉步退出禪房。

  他剛剛轉過身來,竟然發現在那佛堂靠外的小小圍牆下,已然搭起了一張小小的床鋪,那雪濤師妹正打開了自己的包袱,在替自己拾掇著衣物。

  方雪宜雖然年紀不大,但卻很懂事,雪濤小尼姑這等替他整理衣衫等物,竟是令他心中大為震動,呆了一呆,這才慢慢地走了過去,輕咳了一聲,道:「有勞師妹……」

  雪濤根本沒料到方雪宜會這麼快就出來了,聞言似是吃了一驚,那清秀的臉上,頓時飛上一層紅雲,住手低頭道:「師兄乃是客人嘛,師父呢?入定了嗎?」

  方雪宜道:「師叔要我先行調息,明天好練劍。」

  雪濤嫣然一笑,道:「師兄,你將就著調息吧,我也要做午課去了。」話音一落,飄身閃入左側的那間禪房而去。

  方雪宜雖是應了一聲「多謝師妹!」但雪濤似是沒有聽見一般,進了那間禪房,就再也不聞聲息,

  方雪宜略略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衣物,便坐在那木板搭成的矮鋪之上,做起那調息吐納功夫,片刻之間,便已進入人我兩忘之境。

  待他行功醒來,已是黃昏時分,舉目望去,只見佛堂之中,燈光已明,神尼師叔滿面含笑地站在身前。

  方雪宜吃了一驚,站起身子,道:「師叔,弟子失禮了。」

  神尼微微一笑道:「孩子,你的內功,根基果然紮的很深厚,貧尼先前倒是耽心的多餘了。」

  方雪宜道:「師父終日督促之下,弟子自是不敢偷懶,但弟子資質魯鈍,師叔如此讚譽倒叫弟子心中好生難過……」

  他忽然想起師父的調教之恩,不覺地默然淚下。

  神尼笑道:「孩子,莫傷心了,去用齋吧,如是晚間沒有什麼重要之事,你不妨早些安歇,明日五更,我再來叫你。」

  方雪宜道:「弟子遵命。」當即去至齋堂用飯,那雪濤師妹,早已在齋堂相候,見他走了進來,便淡淡一笑,道:「方師兄,快些吃吧!這可是師父自己為你調製的呢!」

  方雪宜一怔道:「這……怎麼可以呢?」

  雪濤笑道:「方師兄,師父說這是為你明天就要開始習練那上乘劍道,特別為你調製了一碗雪蓮羹,這是她老人家的一片愛護之意,你可莫要辜負了,快吃吧!」

  方雪宜凝目望去,果然那木桌之上,除了飯菜之外,還有一個蓋碗放在旁邊,想必那蓋碗之內,就是那雪蓮羹了,他道了一聲謝,這才過去坐下用膳。

  當夜無話,次日天色有明,神尼就叫醒了方雪宜,去至庵前的石坪之上,要他把所有的劍掌工夫,一一地演了一遍給她看。

  神尼瞧的微笑不語,直到方雪宜將那套掌法和劍法己均使完,向神尼跪拜請教,她這才搖頭道:「孩子,如是你只想在武林之中揚名立萬,以你眼下的武功,倒也可以列入那第一流高手之內。」

  方雪宜道:「弟子雖有良師,但自知才智不堪,難有大成,尚求師叔訓誨才是。」

  神尼笑道:「孩子,這不是你個人的才智問題,你師父能夠把你教到這等程度,實在已盡了他所能,如是我猜想的不錯,你師父一定用過很多師祖留下的仙方,替你增長了內功。」

  方雪宜道:「師父確是為弟子調製了許多藥物,助我增長了內力。」

  神尼話音一頓,又道:「孩子,這套劍法,你師父可曾告訴過你叫什麼名字沒有?」

  方雪宜搖頭道:「沒有。」

  神尼笑道:「孩子,你可知道你師父為什麼教你練劍而未曾告知你的劍名嗎?」

  方雪宜道:「這個……弟子實在不明白。」

  神尼道:「孩子,你師祖當年創研這套劍法之時,本是一十二招,定名為龍行十二劍,因為這套劍法一旦施展,直如龍躍天野,矯逸飛騰,故而取了龍行兩字。」

  方雪宜道:「原來如此。」

  神尼道:「不過,你師祖在行道江湖數年以後,終於又發現了這十二招劍法,雖然已可算得集劍道之大成,但仍然有不少可待改進之處,費了五年心血,去蕪薦菁,將十二招劍法重新組合濃縮成了八招,叫龍行八劍,威力較前增加了不下一倍之多。」

  方雪宜道:「師祖一代奇人,自是有著人所難及的能耐。」

  神尼點頭道:「孩子,你師祖果然是一代人傑,陳師兄隨師祖習藝下山以後,師祖又將龍行八劍精研改進,增添了一招比那「萬流歸宗」更具有威力的招式,你師父要你前來臥雲庵見我,主要的就是要你前來學會師祖所留下的最後這招劍法。」

  方雪宜道:「師叔,就弟子所知,那一招『萬流歸宗』的五個變化,實是精奧無比,弟子僅僅這一招,就足足的使了七個多月才能完全隨心運用,但不知師祖這最後研創的一招,會不會比『萬流歸宗』更為難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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