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桃花劫 | 上頁 下頁
一五二


  金四道:「屬下哪有未卜先知的本領,本來已經入睡,兩個時辰之前,接到銀箋令,才燒好熱茶等候龍頭。又去溪邊釣了兩尾活鮮鮮的鯽魚,算是宵夜點心,龍頭!是煮鮮魚湯還是烤著吃?」

  常三公子道:「銀箋令!奇怪,誰能預料我一定會到這裡來呢?」

  金四抬頭道:「這個,屬下就不知道了!」

  常三公子追問道:「銀箋令是何人傳達來的?」

  金四在懷中摸出一張手掌大小的銀色花箋,雙手遞向常三公子道:「請龍頭驗令!」

  常三公子曾在翠玉口中,知道了不少「百花門」中的一般規矩,急忙站了起來,雙手接過那頁銀色花箋,口中道:「常玉嵐接令!」

  但見那手掌大小的銀箋之上,寫著:「準備好茶點,五更接龍頭。」十個字下面,並未落款署名,也沒加蓋信,只畫著一雙眼睛。

  常三公子對百花門中的一切幫規,僅僅是從翠玉口中略知皮毛,他也知道百花門的忌禁特多,不知道的,絕對不能多問,否則會惹禍上身。

  他對金四所說的「銀箋令」先前聽成了「銀箭令」,事實上也是一無所知,等到金四依規矩恭請驗令,那乃是百花門中最起碼最常用的「唇典」,所以才沒露相,而今他雖不知這銀箋令是何人所發,在什麼情況之下才發,那畫著一隻眼睛代表什麼,並不曉得,也不敢輕易地向金四追問。

  即使真的要問,金四也未必回答,想著,忙依規矩雙手將銀箋捧好,交還金四道:「驗令已畢,原令交還。」

  金四搶上一步,雙手接過銀箋,小心翼翼地納入懷中貼身之處。才道:「龍頭!那魚?」

  常三公子有些餓了,饑腸轆轆作響,笑著道:「勞駕烤一烤吧,既快又簡單!」

  「是!」金四應了一聲,就在棚外生起火來,吊起支架,專心地烤魚。

  常三公子一面欽茶,一面試探著道:「那傳送箋令之人,沒有再說其他的話嗎?」

  金四道:「屬下睡夢中被銀箋打到臉上,一驚而醒,並沒能見到傳令主人是准?別無所知!」

  常三公子還不死心,繼續問道:「依你猜想那會是准?」

  金四陪笑道:「屬下不敢胡亂推測,龍頭一定能諒解屬下苦衷,本門之人,是不能隨便猜測本門行動作為的。」

  常三公子心知問不出所以然來,把話題一轉道:「金兄弟,你到金陵來必是另有大事要辦,不知是你一個人前來?還是另有本門其他人結伴?」

  這時,金四已將龜烤得兩面黃橙橙的,香味撲鼻,用一張枯黃的荷葉捧著送到常三公子面前,毫無表情地道:「屬下只知奉命前來在此結廬,其他一慨不知,唯有隨時聽候差遣。」

  「哦!」常三公子嚼著細嫩鮮美的魚肉,又道:「原來如此!你所謂的差遣,是何人差遣呢?」

  金四冷冷一笑道:「龍頭!你是在考驗屬下?」

  常三公子忙道:「不!絕無此意,只是隨便聊聊而已,本門的五條龍,還用得到考驗嗎?金兄!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

  金四躬身道:「屬下不敢誤會,我是怕龍頭你對屬下的忠誠有惑疑之處,那屬下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他一臉的惶恐,像一頭鬥敗的公牛,完全失去一個武林高手的豪情壯志,百花門的門規苛嚴可見一斑。

  常三公子一口氣把兩條烤魚吃光,舐舐嘴道:「金兄弟,謝謝你一壺好茶兩尾鮮魚,咱們行會有期。」

  金四連忙道:「金四理當侍候龍頭,但願龍頭在夫人之前美言幾句,屬下就受惠不淺了!」

  常三公子走出茅草人字棚,外廂天已大明,他打量四周的形勢,又對金四道了聲:「再會!」順著小河溯水而上。

  因為迎面是巍巍鐘山,河的上游是通往官塘大道,折回去是明孝陵,只有逆水而上,才是自己要去的地方,才能有一線希望,希望能發現昨夜那位白衣人的行跡。

  對於金四奉令在此等候,常三公子並下感到奇怪,因為百花門無孔不入,百花夫人無所不在,自己早已有了經驗,躲也躲不脫。

  只是那白衣人的行動,太令人惑疑,尤其他武功修為之高,的確在常三公子之上,若是友善一方,當然是可喜,但也得找出他來當面道謝,若果白衣人是敵方的人,就要小心提防了。

  小河婉蜒繞著鐘山,越向上游,河面更窄,水流更細,再向前去,小河已變了小溪,一股細流,流過高低有致的石隙,淙淙有聲,漸漸地已沒有了人行路了。

  常三公子不由絕望,心想,自己一定是找錯了方向,前面已經是山窮水盡,哪會有白衣人的跡象可尋。

  正打算折回頭去,忽聽陣陣「轟轟轟轟」的雷鳴之聲,從小溪頂上懸崖間一道並不十分寬大的瀑布,像一條白練,倒瀉而下。

  水勢雖然不大,但落下之勢甚急,水柱打在崖下的巨石之上,發出雷鳴之聲,雖不如洗翠潭千軍萬馬奔騰之勢,但秀靈之氣,卻有勝之。

  常三公子已走了半天,人已疲乏了,選個接近瀑布之處一塊凸出的青石上,盤腿而坐,閉目將息。

  不料,岸上的瀑布轉眼之間由細小變成寬大,比先前所見頓時增長了一倍有餘,淩空倒瀉,好似黃河決堤一般,奔騰下傾,勢不可當。

  常三公子甚為訝異,因為,萬里無雲,晴空如洗,分明沒有下雨,為何瀑布水勢陡然增陡許多?

  他仰臉上望,兩邊懸岩陡峭,長滿苔蘚障蘿,好奇心驅使,他童心大起,選了左側的懸岩,攀藤附葛,向上爬升,要探一個究竟。

  滑不留手的苔蘚,脆弱不牢的葛藤雖然攀登十分吃力,但是,常三公子施出輕身功夫,只是略以借力,片刻之際,已攀上了絕壁頂端。

  原來別有天地。瀑布的水源,卻是一個具體而微波光瀲灩的小湖,湖的一側,山色重重,形成一列屏風也似的斷崖,雖在冬季,卻也蒼翠欲滴,對湖岸上,火似的楓葉,一列無邊無際,比二月的榴花,還要鮮明,還要豔麗,耀人眼目。

  另一側是一片幹整的草地,此時,綠草已枯,褐色的地上,東一叢,西一束,開著不知名的小黃花,格外清新可喜。

  就在常三公子攀登上的這邊,湖水如同開了鍋的沸水,由湖底翻起白滔滔的浪花,發出雷鳴也似的水聲,激動得湖水如同暴漲,有時竟然冒起丈餘,然後潑天瀉下,溢出湖沿,奔騰澎湃,正是使瀑布暴漲加大下沖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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