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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吼聲之中,手中虎叉揚起,鋼環震天價響。腳下一個箭步,振腕直挑過來。

  黃衣蒙面人冷冷一笑,略一閃身,人已飄出七尺,身法的輕巧,反應之靈快,分明是絕代高手的式子,連躲在暗處的常三公子也不由心中喊了聲「好!」

  八桂飛鷹突然發動,一招出手,跟看就要得手,不料跟前一晃,敵影突失,不由大吃一驚,忙不迭收回挑出的虎叉,翻身橫掃。

  黃衣蒙面人冷漠依舊,早已回復到原來立腳之處,笑著道:「不是我手下留情,你這一掃,恐怕掃不出來了。八桂飛鷹!你這兩下子可以收起來了。」

  八桂飛鷹神色大變,心知自己一招出手落空,連對方人在何處都找不到,敵人要是還手自己非死必傷。

  然而輸招不輸嘴,口中依然吼道:「有本領的亮傢伙,鬼頭鬼腦的玩意,老子不吃這一套!」

  黃衣蒙面人道:「八桂飛鷹。在下所以忍耐,只是因為你是無辜之人,想不到你一味蠻橫,完全不知好歹,須知任何人忍耐是有限度的。」

  八桂飛鷹似乎牛脾氣既發,什麼理也聽不進去,反而暴跳如雷道:「老子是大名鼎鼎的飛鷹,只知道手底下見真章,別的一概不知道。」

  「狂徒!」黃衣蒙面人一直背剪在後面的雙手,徐徐放開了來,一掃先前氣定神閑的冷靜口氣。低喝道:「找死容易,眼前三條路由你選!」

  八桂飛鷹明知自己不是黃衣人的對手,只是當面鼓對面鑼也不得不存萬一之想的一拼,此時聽有三條路,不由問道:「哪三條路?說來聽聽!」

  「限你立刻回轉八桂!」

  「辦不到!」

  「當面發誓不再到金陵世家。」

  「你管不了!」

  「要你死!」

  八桂飛鷹一聽,暴跳如雷,手中虎又再一次的揚起,舞臂急刺,連人帶又猛然撲向黃衣蒙面人。

  他是情急出手,怒極而發,卻也勢不可當。

  常三公子不由暗暗代他捏了一把冷汗。

  因為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以旁觀者清的眼光衡量,黃衣蒙面人的功夫,最少高過八桂飛鷹數倍。

  表面上八桂飛鷹其猛如虎,銳不可當,事實上黃衣蒙面人內功修為極有分量,僅是先前遊身走位衣袂不起,沙塵無聲,已不是三年五載的功力可以辦到的。

  常三公子的目的,是想要聽出兩人的來龍去脈,尤其關聯到自己常家的一個隱情。所以不願兩人弄僵,如今見不知死活的八桂飛鷹捨命出手,焉能不焦急。

  但見黃衣蒙面人冷冷一笑道:「既然找死,乃是自作孽不可活,慢著!」

  他擰腰讓過八桂飛鷹的虎叉,一躍進了八角亭,不知為何,卷起衣袖,並指在亭子正中的石桌之上劃了幾劃,然後倒步退出八角亭。

  這時,八桂飛鷹手中虎叉已舞得虎虎生風,本來要追進八角亭,此時哪肯罷手,連刺帶劃,認定黃衣蒙面人臉上紮去。

  兩人相距不到七尺,這一招既狠又准。

  黃衣蒙面人冷哼一聲,厲喝道:「滾!」

  「啊……」

  慘叫之聲刺耳驚魂,八桂飛鷹的龐大身子被黃衣蒙面人抖起長袖拂震到丈餘高下,「撲通」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三丈餘遠的亂石堆上。

  這是眨眼之間的變化,躲在巨石後面的常三公子一愣之下,不由彈身而出。

  然而,黃衣蒙面人大袖拂出之際,借反彈之力,人已一躍登上八角亭頂,稍一點腳,在空中曳出一縷似有若無的黃光,人已無影無蹤。

  常三公子料不定黃衣蒙面人出手制敵之時,已存心連環展功借力抽身。因此,雖也跟蹤上了八角亭,但已遲了一步。

  照料著夜幕已垂,在荒郊野外要想追一個功力不凡的人,實在並不容易。

  常三公子急著要在八桂飛鷹口中問出一些端倪,躍身縱下八角亭,扶起石堆上的八桂飛鷹。

  八桂飛鷹口角流血,一對大眼睛驚惶失措地暴出眼眶,已是奄奄一息。

  常三公子忙將他抱離石堆,讓他倚靠在一棵大樹幹上,又將他的雙腿盤好,低聲道:「你的傷勢怎樣,不要緊我會帶你進城療治。」

  八桂飛鷹傷勢不輕,連搖頭點頭的力氣也沒有了,口角、鼻孔,滲出一股股鮮血,分明是五內腑血脈均已震斷。

  常三公子甚為焦急,伸手扶著他道:「走!你振作一點,我背你進城求醫!」

  八桂飛鷹笨重的身子緊靠在樹幹之上,張大嘴巴,十分吃力的道:「他……他……他是誰?」

  常三公子道:「你問的是那個打傷你的黃衣人?」

  八桂飛鷹仿佛稍微有些精神,撐著連點幾下頭道:「對!對!他……是誰?」

  常三公子接著道:「我也不知道他是誰。」

  八桂飛鷹聞言,本已振作的精神,立刻完全潰散,人如一灘爛泥,大眼睛忽然翻了一下,亂髮蓬鬆的腦袋垂了下來,七孔血流如注,眼見活不得了。

  常三公子大力搖動已死的八桂飛鷹,不住地喊道:「朋友!朋友!你不能死!你不要死!」

  閻王註定三更死,絕不留人到五更。

  八桂飛鷹被搖動的身子,漸漸的僵硬,七孔的血也不再流,只有一道道凝結的血塊和陣陣腥味沖鼻,令人作嘔。

  這個自名為八桂飛鷹的愣頭青人是死了,他卻留下了一團霧也似的疑問,使常三公子怎的也解不開。

  他懊惱得很,也後悔得很,懊惱自己沒能在家門口好言好語把很容易套出話來的八桂飛鷹留下來。

  當時若是稍做考慮,延請八桂飛鷹到花廳上稍作盤桓,必能迫問出—些道理。

  很後悔的是自己應該早一步露面,參加八桂飛鷹與黃衣蒙面人的談判,料定自己可以與那黃衣蒙面人一較長短,最不濟也不致讓八桂飛鷹立斃對方的大力掌下,留個活口也能問出口風。

  想著,對那紫金山頭一層茫茫白霧,不禁歎了一口氣,自言白語道:「只怪自己經驗不夠,那個黃衣人……」

  想到這裡,忽然黃衣人的影子在腦際一晃,他記得在他尚未動手痛擊八桂飛鷹之前,為何無緣無故的走向八角亭,在石桌之上劃了幾下?

  莫非是留下什麼暗記給他的同夥。

  一念既起,更不稍慢,一個墊步竄進八角亭,天色雖暗,但見石桌之上,平整的桌面,竟然有一個端端正正的「孝」字。

  常三公子用手摸了一下,石屑紛飛,分明是新劃上的,足有三分深,忙著用口吹動一下石粉散去,那個「孝」益形顯然。

  「孝」,是什麼意思?是人名?是地名?是幫會的名稱?是江湖的暗語?還是一種特別約定的暗號?

  常三公子如墜五裡煙霧之中,對著那唯一可循的線索,在乎時並不起眼一個極普通的「孝」字百思不解。

  搜盡枯腸,也悟不出其中道理何在,指的是什麼。

  在他想得出神之際,徐徐晚風之中,一縷縷清香透入鼻息。沁人心脾。

  「三公子!」好嬌媚的聲音,好熟悉的聲音,低沉沉的但扣人心弦的聲音,常玉嵐不知在夢裡聽多少遍,即使不是在夢裡,耳

  鼓中也時常縈繞。

  他不由自主霍地站了起來,放跟向八角亭外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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