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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六


  想不到還沒有進入司馬山莊,就遇上這等岔事,而兩人的纏鬥如影隨形,即使是想分開也不容易。

  以「黑衣無情刀」紀無情的功力,在方圓不到五丈的空間,五十餘招之內動不了一個不還手的敵人,連常玉嵐也不敢相信。

  可是,眼前的事實確是如此。

  常三公子退到一角,冷眼旁觀,也看不出伍嶽的縱躍騰挪是哪一種功夫。

  「伍大叔,怎麼跟客人纏上啦?」

  —聲嬌滴滴的呼喚,接著是一絲茉莉香息,門首,出現一位通身淡紫衣衫的少女。

  忽地青煙急旋,伍嶽騰起丈餘,整個人像貼在大廳的脊樑之上,低聲道:「茉莉姑娘,你難得出莊!」

  常玉嵐口雖不言,心中暗喊了一聲:「高明!」

  因為在這方圓五丈的狹窄之地,紀無情怒極操刀,對手不論退向何方,無情刀既已施展,必然一發難收,追蹤進擊伍嶽非死必傷,此—騰空收招,乃是唯一生路。

  紀無情氣得面色大變,一聳身,分明是要縱身進招。

  此時,名叫茉莉的少女,早已嬌喝道:「紀少俠,夠了,奉莊主之命,請二位隨我進莊!」

  常玉嵐打量這茉莉一陣,微笑道:「姑娘,莊上可曾提到寄刀堂之事?」

  茉莉盈盈一笑,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輕聲說道:「這是司馬山莊的規矩,誰也沒法侵犯!」

  紀無情聞言,大聲道:「常兄。請恕小弟半途而廢,你進莊去吧,小弟先回去,在開封府等常兄的消息。」

  「紀少俠!」茉莉款款向前,盈盈一笑道:「莊主交待,本莊規矩壞不得,二位少俠又是本莊貴賓,所以想出一個兩全其美的辦法,紀少俠,既來之則安之,就不必折騰來,又折騰去了!」

  茉莉說時,順手扯下腰際兩幅汗巾,又道:「請二位公子將刀劍包紮起來,暫交我保管片刻,出了奇刀堂,立刻原璧歸趙,奉還給二位。這該可以了吧!」

  她一面說著,一面蓮步輕移,施施然走向二人,將汗巾同時遞給兩人。

  常三公子忙不迭地道:「多謝姑娘,難得莊主設想周到,在下感激不盡!」

  這是權宜之計,常玉嵐又對紀無情施一個眼色,口中提醒他道:「紀兄,這辦法不但好,而且妙,反正我們目的是拜見老莊主,對不對?」

  茉莉催促著道:「是呀!二位公子就快請吧!」

  一說一對之際,刀劍都已裹好。

  茉莉接過包紮的刀劍,肅容請客,轉面向伍嶽道:「伍大叔,我這就帶著他們二位去見莊主。」

  越過「迎賓館」。

  秋山漸瘦,野草枯黃。

  這兒的所謂山,也不過是丘陵斜坡。

  走在前面的茉莉,忽然停下腳步,將刀劍擲還給常紀二人,突的粉面含怒,秀眉上掀,壓低了嗓門,淩厲地喝道:「你二人的行為,令人失望,不怕露出破綻任務失敗嗎?百花門是從來沒有失敗兩個字的。」

  常玉嵐大吃一驚。

  對於天下聞名的司馬山莊,以百花門無孔不入的手段,臥底也許不難,而臥底的人能獲得莊主司馬長風親信,乃是不可思議之事。

  她真的是百花門的人?

  常玉嵐出身金陵世家,對江湖的伎倆可說是知之甚詳,又經過這一連串的奇異遭遇,凡事格外小心。

  因此,他怕紀無情沉不住氣,搶著裝糊塗,兩眼露出茫然不解的神情道:「茉莉姑娘,你在說什麼?在下不懂!」

  紀無情明白常玉嵐的心意,一面手按接過來的刀柄,一面也故作失驚地道:「露出什么破綻,什麼失敗?」

  茉莉只是冷冷一笑,微仰螓首,望著將要正中的太陽,又在胸前繡著雜茉莉花的香囊之中,摸出一個玲瓏小巧的翠綠玉瓶,迎空一揚,含笑不語。

  一雙水汪汪的眼睛掃視常玉嵐與紀無情,嘴角微動,是冷漠、是譏笑,有威脅、有誘惑,更有一分得意。

  常玉嵐不明就裡,正待開口。

  忽然,心頭一震,幾乎嚇出一身冷汗。

  因為,他稍一回頭,看見紀無情臉色鐵青,額頭可見粒粒豆大汗珠,扶在刀柄上的手,分明是在發抖,痛苦的情形一望可知。

  尤其他平日精光閃閃的英姿挺發的一雙眼睛,此時黯然失色,一付乞求哀憐的味道,完全暴露無遺。

  常三公子不愧是金陵世家,就在這千鈞一髮,即將露出馬腳的刹那間,急忙收斂精神,放鬆全身肌肉,整個人也像頹然欲倒的樣子,喘著道:「給我!給我!」

  常家在武林之中,雖然有其真才實學,劍法獨到之處,但金陵常家的智慧,更是別人無法比擬的。

  常玉嵐既然看出茉莉取出翠綠玉瓶在先,又發覺紀無情的痛苦情形。就在腦海內閃電地引起了「七天限期」的陰影。

  紀無情七天已屆,沒有服用「解藥」,所以並沒有使毒性發作,原本是由於心情緊張,才支撐著。

  一旦看見了裝解藥的玉瓶,賊由心生,整個精神立即崩潰,這完全是心理反應。

  冰雪聰明的常玉嵐,立刻想到了自己雖沒中毒,乃是一項生死交關的秘密。

  假如這一項秘密被人識破,不但翠玉與自己的性命難保,今生今世再想見藍秀,恐怕是辦不到了。

  再說,如今身系江湖的安危,焉能大意。

  所以,他不但裝成毒發的模樣,而且甚至比真的毒性發作的紀無情還要痛苦,還要迫切地需要解藥。

  茉莉談淡一笑,揚揚手中五瓶,冷漠地道:「二位,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現在才想起需要本門的靈丹是嗎?」

  紀無情此刻雙目淚流,鼻孔中也垂下了兩條鼻涕,像一堆泥似的,曲蜷在地。

  常玉嵐也縮成一團,道:「我們按門主的指示,提前趕到開封……」

  「住口!」

  「茉莉姑娘……」

  「你們二人忘了本門的禁忌,就是大大錯誤!」

  常玉嵐故作發抖,痛苦呻吟。

  紀無情道:「我們犯了什麼禁忌?」

  茉莉冷冷的道:「南劍北刀美婢俊童,乃是武林皆知,你們今天為什麼不帶他們同行?這是錯誤之一。

  「沒見到正主就動手,這是漏洞,也是錯誤之二。」

  「不在黃河客棧等門主送解藥去就採取行動,你們瞧瞧這副狼狽的樣子,哪像兩位少年高手,武林世家的豪客,簡直是賴皮狗,別人縱然猜不出你們的行動,也會引起疑心,這不是第三個絕大錯誤嗎?」

  滔滔不絕,不但森顏厲色,面且連「賴皮狗」都罵出來了。

  紀無情此時已視而不見,聽而不聞,嘴角垂涎夾著白沫,躺在枯草堆裡。

  常三公子何曾受過這等喝叱辱駡?

  但是,他不敢發作,也索興一聲不響,為了掩飾臉上神色,將整個面孔貼在地上,雙腳抖個不已。

  眼看兩人的痛苦情形,萊莉也似乎數說夠了,她從玉瓶內倒出四顆白色藥丸,先塞兩粒到常公子口中,另兩粒給紀無情服下。

  常玉嵐趁她彎下腰給紀無情喂藥之際,吐出藥丸,納入懷中。

  片刻——

  紀無情舒展四肢,人已完全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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