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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七


  無我故意不動聲色的道:「請恕貧僧雙目不能見物,這位好像是常施主吧?」

  常玉嵐自然不知道無我已經盲而複明,但卻明白對方此問是故意的。

  常玉嵐不覺頓了一頓道:「司馬兄,當年彼此也曾是知交好友,久別重逢,正該一敘離情,何必如此對待常某?」

  無我漠然笑道:「常施主,別忘記貧僧早已是出家之人,出家人四大皆空,哪裡還有什麼情字可言?」

  常玉嵐道:「可是僧俗間也不乏知交好友,難道兄弟就不能高攀司馬兄這位方外好友嗎?」

  無我搖頭道:「不必了,貧僧怕是如此一來,有辱常施主的身份。」

  「同馬兄,何必做違心之論,若彼此之間真無情義可言,上次在官渡,你和紀兄又何必救我?」

  無我誦了一聲佛號道:「我佛慈悲,豈有見死不救之理,即使換了別人,貧僧照樣也不能見死不救。」

  「上次之事,只是湊巧罷了,貧僧當初出手相救之時,根本就不知道被制在車中之人是誰?」

  無我這番話並不勉強,當時常玉嵐被飛天銀狐阮溫玉所制,人事不省躺在車中,即使明眼人也不易認出是誰,何況無我又是雙目已盲。

  但常玉嵐還是勉強笑了笑道:「司馬兄此話固然有理,可是你後來和紀兄到敝莊解圍,又當如何講呢?」

  無我語氣一窒,道:「那照樣也是事有湊巧,否則,出家人又何必管那麼多的閒事呢?」

  「司馬兄不必再做違心之論,你和紀兄若無相助之情,又怎會進入敝莊?」

  「貧僧雲遊四方,何處去不得,若常施主不肯接納,下次不去就是了。」

  忽聽紀無情道:「司馬老弟何妨實話實說!」

  無我不懂紀無情話中之意,愣了一愣道:「紀兄的意思……」

  紀無情冷然道:「那就由我和他說實話吧!」

  他轉頭望向常玉嵐道:「常莊主,紀某說出原因之後,希望你最好馬上離開!」

  常玉嵐正色道:「兄弟正想聽聽紀兄要說些什麼?」

  紀無情道:「紀某到貴莊的目的,就是為了找你。」

  「那最好不過,兄弟期盼十年,為的就是和紀兄重相聚首。」

  「你該知道我為什麼要找你?」

  「不外是故友重聚,把酒言歡?」

  紀無情不由仰臉狂笑道:「可惜你猜錯了,紀某是要殺你!」

  常玉嵐並未感到過分驚駭,因為紀無情數度和藍秀相遇所講的那些話,藍秀都已轉告過他。

  他朗朗笑道:「紀兄,你若真要殺我,我情願死在你的刀下,但我必須要弄清楚,究竟為了什麼?」

  「為了那女人!」

  紀無情話出口後,才覺出有些下妥。

  他立刻再補充道:「常莊主別誤會,我指的自然並非尊夫人,尊夫人已名花有主,若紀某再存非分之想,那還算得什麼男子漢大丈夫!」

  常玉嵐接道:「兄弟明白,你指的是敝岳母百花夫人,實不相瞞,你剛才和司馬兄說的話,兄弟已完全聽到了。」

  「那很好,紀某就用不著再做解釋了。」

  「可是兄弟不明白你和夫人何時結下仇怨?」

  「你去問她好了,常莊主,紀某現在還不想殺你,所以方才才要你馬上離開。」

  「為什麼?」

  「射人射馬,擒賊擒王,那女人才是真正的元兇,你不過是附人而已,紀某當然要先殺了她,再找你算帳。」

  常玉嵐長長一歎道:「紀兄,兄弟可以猜得出,你和夫人必定因故而產生了某種誤會,夫人目前正在到處找你。」

  「兄弟必須向你提出警告,你殺傷了她不少手下,她可能也不肯輕易放過你,所以,我要勸你盡速遠走他處,千萬不能讓她碰上。」

  紀無情冷冷而笑,道:「閣下太小量紀某了,找若怕事,又何必生事?」

  「紀兄武功高強,只怕也不足以與夫人抗衡。」

  「大不了豁出一命而已,連紀某都不在乎,何需閣下操心?」

  常玉嵐只急得頓足道:「可是我們是多年的生死好友,叫我如何不擔心?」

  紀無情笑道:「如果閣下真是紀某的生死好友,紀某倒要拜你一件事,你若做得到,那就證明此言不假,否則,一切免談!」

  常玉嵐大喜過望,道:「不要說一件,就是千件萬件,兄弟也必須盡力,絕不使紀兄失望。」

  紀無情卻又搖搖頭道:「不必啦!閣下做不到的事,我又何必勉強。」

  「只要兄弟做得到的,一定全力以赴。」

  「這事在紀某做起來也許很難,但換了閣下,卻只是舉手之勞。」

  「紀兄若不說出來,教兄弟如何下手?」

  「好吧!事情的確很簡單,把那女人的人頭拿來見我,到那時自可證明咱們的確還是好朋友。」

  常玉嵐猛聞此言,不由呆在當頭,哪裡還能說出話來。

  紀無情繼續說道:「你是她的乘龍快婿,她對你自然用不著戒備,談笑之間,一舉手就成了,常莊主,這點小忙,你究竟肯不肯幫?」

  常玉嵐籲口氣道:「紀兄,你這不是強人所難嗎?」

  紀無情不屑的道:「所以,我早就料到這件事你辦不了。」

  常玉嵐搓著雙手道:「紀兄和兄弟談點正經的不好嗎?」

  紀無情霍然大笑道:「世上還有什麼事比這個更正經呢?」

  此時的常玉嵐,當真是處在一生中最為尷尬的場面中。

  但他和藍秀一樣,也只有逆來順受,因為他出來本來就是要找到這兩個人的,豈可一怒離去。

  只見無我單掌立胸,緩緩說道:「常施主,貧僧今日難得開次酒戒,正準備和紀兄好好暢飲一番,你這一打擾,未免太煞風景了!」

  常玉嵐趁機道:「二位既然有此雅興,兄弟何妨敬陪末座。」

  無我道:「常施主言重了,堂堂武林大盟主,紀兄和貧僧怎敢高攀?」

  常玉嵐無可奈何地道:「兩位不該始終如此對待常某,須知常某是一片誠心而來,絕無半點虛情假意。」

  無我道:「貧僧並未懷疑常施主的來意,只是彼此境遇不同,身份不同,貧僧與紀兄單獨相處,可以無話不談,有常施主在此,就未免礙事了。」

  常玉嵐暗忖道:「看來這兩人的關係似乎較十年前更為密切,當年南陽世家分明是司馬長風派十八血鷹燒的,紀無情全家無一倖免,難道他對司馬駿就毫不遷怒?」

  「而夫人號召武林各大門派消滅了司馬長風,也等於為紀無情報了仇,他為何反而對夫人既誤會又痛恨?……至於司馬駿,那倒有情可原。」

  只聽紀無情也幫上了腔,道:「常莊主,知趣的還是趁早離開的好,回去對那女人講,要她把腦袋自行割下來留在司馬山莊,過兩天我就去取。」

  忽聽無我叫道:「紀兄,不必跟他囉嗦,東方老前輩已經來了,咱們快到門外去迎接她吧!」

  原來無我正坐在視窗,已發現千手觀音東方霞走在街上。

  兩人撇下常玉嵐,匆匆奔出店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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