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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六


  常老夫人有些不忍的道:「老爺,兒子雖然不好,總是自己生的,自己養的,最好讓他站起來說話。」

  常世倫哼了一聲道:「早知如此,你我就不該生他、養他了,你用不著心疼,就讓他跪著吧!」

  常玉嵐久居司馬山莊,多年不曾回家,連自己也有愧於心,早就料到回家後必定會使雙親不滿,但卻沒想到事情有這樣嚴重。

  這時他頭也不敢抬,伏地說道:「孩兒不孝,遠離膝下,久未晨昏定省,有虧人子之道,但孩兒也是迫不得已,但求兩位老人家原諒。」

  常世倫冷笑道:「畜生,你說得也太輕鬆了,不過我明白,你現在已是武林共仰的桃花令主,儼然是黑白兩道盟主之尊,這體面可比你老子強多了。」

  「我們金陵常家出了像你這樣一位了不起的人才,該是祖上有德了,你自己的事情都忙不過來,哪還有工夫回家來看望你爹你娘?」

  這幾句話,只說得常玉嵐頓時通體冷汗,濕透衣衫。

  他惶悚無地的道:「孩兒不孝,惹得您老人家如此生氣,您老人家如何責罰,孩兒絕無怨言!」

  「你現在翅膀硬了,又有什麼百花夫人、桃花仙子撐腰,為父的哪還敢責罰你,你不責罰老子,老子就謝天謝地了。」

  常夫人坐立不安的抬手推了推老伴的肩道:「老爺,他既然已經知錯了,你就饒恕他吧!孩子已經這麼大了,而且又在外面獨當一面,總要給他留點面子。」

  常世倫再度冷笑道:「他要面子,難道我不要面子?仰女人鼻息吃飯,不知他哪裡來的面子,難道我們這金陵世家還養不起他?」

  常玉嵐心裡明白,父親所說他的仰女人鼻息吃飯,這女人當然是指的百花夫人與藍秀,但此時此地,他卻不敢為百花夫人和藍秀辯護。

  常世倫再道:「自古女人是禍水,但想不到會禍到我常家頭上。」

  大公子常玉峰見父親似乎越來火氣越大,一來擔心父親年事已高,恐怕氣壞了身子,二來也覺得三弟常玉嵐實在下不了臺,只好硬著頭皮輕咳了一聲,道:「爹!三弟好不容易回趟家,他已知罪,您就饒了他吧!」

  常世倫兩太陽穴抽搐了幾下,厲聲大喝道:「住嘴!我還沒死,哪有你開口的份兒,即便我死了,也還有你娘在。」

  常玉峰只嚇得猛打一個冷顫,僵在當場。

  大少奶奶王氏和二少奶奶林氏,本來也想找機會講講人情,這一來也都噤若寒蟬。

  只聽常世倫繼續喝道:「畜生,即使你因那女人絆住了腳回不了家,但我派去的人,你也不能不理。」

  常玉嵐愣了一愣,茫然問道:「你老人家這話從何說起?」

  「嘭!」

  常世倫猛地抬手一拍茶几,險些把茶几拍翻,沉聲道:「你還敢問,為父派常福到司馬山莊送訊,他千里迢迢走到以後,你竟連頓飯都不肯留他吃,畜生,即使他是個要飯的,你也應當拿點東西打發打發,照這樣看,即使有一天你娘和你大哥到司馬山莊去,你也必定六親不認了。」

  常玉嵐這才想起不久前常福到司馬山莊去,他確是連飯都不曾留他吃一頓。

  想到這裡,怎不令他慚愧。如今父親出言責駡,他也實在無言可答。

  說起來這也是他在司馬山莊莊主做久了,很多事情都不需自己操心。

  當時只認為常福下去之後,必定在莊上吃過飯,或者歇息一晚再走,而這事也必定有下人招呼。

  豈知常福非常有骨氣,當然他心裡也有氣,自己看著他從小長大的三少爺,竟然如此相待,乾脆便飯也不吃就走了,偏偏別人也忘記招呼他。

  如此看來,常玉嵐的確不是一位稱職的莊主,一年三次的桃會他能招待數百上千的外人,自己家裡派來的老家人,他竟毫無照顧,這是無論如何也說不過去的,常世倫的一番責駡,他又如何能不啞口無言。

  常世倫餘怒未息,抬手又拍著茶几,道:「混帳東西,有了直著抱的就不要橫著抱的,你被那女人迷住了不想回家也就算了,大不該還給家裡添麻煩。」

  常玉嵐終於囁嚅著說道:「爹可是說的南蕙不辭而走的事?」

  常世倫轉頭道:「把桌子搬過來給這畜生看看。」

  常玉峰應了一聲,連忙從牆角邊搬過一張方桌來。

  那方桌上蒙著一塊藍布,而藍布像是被什麼東西頂了起來,中間高出桌面足有七八寸。

  「掀開!」常世倫喝道。

  常玉峰依言揭去藍布,但見桌面上赫然插著一柄明晃晃的匕首,並且另有一張紙也被匕首穿在桌面上。

  「把那張紙拿給他看!」常世倫冷聲吩咐。

  常玉峰拔出匕首,把那張紙遞給常玉嵐。

  常玉嵐伸出顫抖的手,接了過來,上面竟寫著四句似詩非詩的話:

  金陵何曾有世家,霸佔開封稱司馬。
  欲知今夜留刀事,且問常三與桃花。

  常玉嵐明白,常三指的是他自己,桃花則指的藍秀,他雙手把那張紙交還常玉峰,頓了一頓,問道:「大哥,到底是怎麼回事?」

  常玉峰歎口氣道:「爹命常福要你回來,主要就是為了這件事,這人插刀留書那晚上,家裡所有的人,連下人在內,竟然沒有一個發覺的,來人武功之高,也就可想而知了。」

  常玉嵐呆了一呆,再問道:「這張桌子當時放在什麼地方?」

  常玉峰道:「就在這裡,裡面就是爹的寢室,你是知道的,所幸來人沒闖進爹的寢室去,否則,爹在熟睡之中,後果就實在難以想像了。」

  常玉嵐如受雷擊,連頭腦也有被炸裂的感覺,默了許久才說:「從那以後,可還有什麼動靜?」

  常玉峰道:「這一次就夠了,還問的什麼另有動靜。」

  從常玉峰的語氣裡,顯然也對這位在外起爐灶久不歸家的三弟極為不滿。

  只聽常世倫道:「我們常家不知哪一代祖先燒過牛糞,會養出你這樣的畜生來。」

  常老夫人忙道:「消消氣吧!別只顧罵了,他是我養的,你也有份兒。」

  常世倫根本不理會老伴在說什麼,繼續在罵:「十年前你在外胡作非為,為了一個黃毛丫頭,竟然一切都不顧了。」

  「後來又甘心受那淫賤女人什麼百花夫人驅使,一個男子漢大丈夫窩囊到這種地步,我看你不如碰死!」

  常老夫人實在聽不過去,帶點無可奈何的搖搖頭道:「老爺,你這話就不對了,百花夫人和我曾相處過一段時日,人家可是正正派派的人。」

  「她不但對咱們常家有過大恩,十年前司馬長風那場亂事,沒有她聯合武林同道,只怕當時的浩劫大難,還不知要延到什麼時候呢?就以你來說,還不是她設法從司馬山莊地牢裡救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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