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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她說完,不等陶林再分辯,已接著道:「我們倆一替一天,輪班守夜,有了事,莊門以內是我的,莊門以外是你的,就這麼辦。」

  她一口氣吩咐完畢,像是一個三軍司命的大元帥,粉臉上,又現出當年桃花仙子的一份英姿豪氣。

  對於藍秀,陶林是不折不扣的服膺,百分之百的聽命。

  因此,陶林應了聲:「是!」逕自去了。

  常玉嵐也苦苦一笑道:「末將只有聽命了。」

  藍秀道:「除此之外,也沒有再好的主意了,難道要到金陵搬救兵,要老人家們為我們擔心受怕?」

  「是呀!」常玉嵐不住點頭,道:「你也該回房休息了。」

  藍秀沒答話,人卻已站了起來。

  兩夫婦並肩走在回廊之上。

  藍秀卻悄聲道:「我卻想到一個人,這片桃花林很可能是他動的手腳。」說著,一雙星目,盯在常玉嵐的臉上。

  常玉嵐道:「哦,是誰?你猜是誰?」

  不料——

  藍秀滿臉堆笑道:「紀無情!」

  常玉嵐不由一愣道:「紀無情?你,你怎麼會想到是他呢?十年……」

  「就是因為十年沒有露面。」藍秀緊接著道:「他為何十年沒來司馬山莊?」

  「為什麼?」

  「心中憤憤不平!」

  「不平?」

  「你二人是十八羅漢趕考,原是一般大的前程,你,雖沒武林盟主之名,而有其實,他沒有。」

  常玉嵐不住的點頭。

  藍秀又道:「你一家天倫團聚,他呢?」

  「唉!」常玉嵐歎息道:「二十四口死於一場大火,南陽世家,煙消雲散,值得同情。」

  「還有。」藍秀低下頭來道:「你、我、他之間的開始到結果,他都落了空……」

  「這……」

  常玉嵐也不由神傷。

  當年「南劍北刀」齊名,初遇藍秀之時,兩人的愛慕毫無二致,藍秀也曾對兩人有同樣的約定。

  适才大廳之上,藍秀當然不能說出這番因果來,此刻面對的只有常玉嵐,才說出她內心的猜疑。

  另外,藍秀特別交代陶林「只報警不阻敵」,也是深恐傷了紀無情,紀無情的功力,要是遇上了全力而為的陶林,可能是凶多吉少。

  常玉嵐幽然的道:「很有可能,日前的黑衣蓬頭怪人,我就覺著他有點兒像是紀……」

  「奇怪?」藍秀凝神道:「你真的瞧不出他招數刀法來嗎?」

  「的確。」常玉嵐忙道:「偶而,仿佛有無情刀的一招半式,仔細的觀察,又完全與無情不同。」

  藍秀道:「十年的鬱結,必然會十年苦練,領悟出另一套刀法,並非不可能,而偶然有一招半式的無情刀,創新之餘,難以盡改成名的刀法,也在情理之中。」

  常玉嵐微微搖頭道:「以紀無情的為人,可能不會拿桃花出氣。」

  藍秀紅著臉道:「你們男人呀!為了一己之愛的兒女私情,也許什麼事都會做得出來。」

  「哈……」

  常玉嵐不由仰天大笑。

  他從心底承認藍秀的話有理,但是,男子漢,口中卻不便承認「愛之一字足以誤盡天下蒼生」,只有仰天大笑的份兒。

  ▼第三章 南海三妖闖山莊

  已經是三月十三了。

  往年的今日,司馬山莊是少長鹹集。

  八大門派除了丐幫一部分弟子,先期來分擔執事之外,其餘的是成群結隊而來,尤其是沒有幫派的江湖遊俠、獨行的豪客,許多人都會提前兩三天,到司馬山莊做客。

  這些個放蕩不羈的湖海浪跡之士,生性爽朗,或三五交談論藝、或聚論民俗風情,或小飲于桃花叢裡、或對弈、或漫步。

  總之,司馬山莊是十分熱鬧。

  今年,這種冷清的情景,是十年來的第一遭。

  做為主人的常玉嵐,心情惡劣,可想而知。

  他料著這個存心給司馬山莊難堪之人,所灑的「桃花大會停止舉行帖子」,必然十分普遍,否則,不會連一個人影也不見到來。

  這也正是說,這個灑假帖子的人,勢力不小,不但對江湖情勢掌握得十分清楚,而且手下幫兇必定不在少數。

  否則,也辦不到——能三山五嶽的適時將帖子發出。

  常玉嵐焉能不憂心忡忡?一連幾天幾夜,白天是日坐愁城,夜來難以安枕。

  藍秀嘴裡儘管多方安慰,內心中與常玉嵐毫無兩樣,也是日坐愁城,心生不安。

  他們料定,在會期三月十五之前,必然不得安寧,散發帖子與搗毀桃花林之人,定會或明或暗的前來或探看虛實、或找碴生事,不能不加以提防。

  果然——

  一個晴朗的大好春日。

  太陽已經升起老高了。

  二十六個劍士,早已將晨課練完,圍在已被毀掉的桃花林邊,傾聽常玉嵐的評講。

  這是常玉嵐十年來傳授劍術的習慣,每天練完之後,必然有一個評論時刻,將破綻之處、錯誤的地方,一一指出,甚至個別的調教一番。

  司馬山莊雖然有了警訊,三十六劍士又調派十位到迎賓館,但這日常的習慣,仍然未改。

  常玉嵐評述完畢,正待舉步回莊。

  忽然——

  一聲尖銳刺耳的冷笑,起自沿著箭道的柳樹梢頭。

  這聲冷笑,聲音不大,但清晰可聞,音調不高,但震耳懾魂。

  不但常玉嵐聽得十分清楚,連圍在他身側的二十六個劍士,也都倏然一驚。

  常玉嵐揮手示意劍士們退到身後,朗聲對發笑之處道:「那路高人駕臨,恕常某未還迎迓。」

  「嘿!嘿嘿!」

  又是一聲冷笑,怪異至極,真如夜梟低啼深山猿鳴。

  隨著笑聲,柳樹梢頭一道帶著金色的瘦小人影,一掠十丈,竟然悄無聲息的落實在距常玉嵐丈餘之處。

  怪人,真的是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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