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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江南醉儒」微微一笑,目光轉向遠處峭壁,緩緩說道:「如若我們猜測不錯,想那『玉蜂娘子』藏屍之處,定必在那峭壁附近──」

  「白眉果老」一軒白眉道:「不錯,不錯。」

  貞兒望著「江南醉儒」道:「師叔,你老人家憑什麼這麼說呢?」

  「江南醉儒」笑道:「這就是『東嶽散人』唐一民老奸巨猾了,他所以不遠千里跟著『玉蜂娘子』女兒,來到巫山,當然絕不是為了成全她報仇之願,而是另有所圖,連日來他僅是以拳掌相攻,並未以享譽武林的唐門劍法取勝,這自然也另有用心──」

  「江南醉儒」說至此處,傅玉琪輕「哦」了一聲。

  「江南醉儒」一歪腦袋,道:「你『哦』的什麼?莫非你也懂了嗎?你倒說說看!」說著,斜著腦袋,望著傅玉琪笑瞇瞇的看著。

  傅玉琪略一羞澀,但隨即就鎮靜如常。點頭答道:「琪兒說錯了,請師叔不要見笑,我猜那『東嶽散人』對我師叔祖的三部寶笈,始終沒有死心,他疑心『玉蜂娘子』必定保存有其中一部,多年來時相糾纏,也是志在此書,現在證實『玉蜂娘子』已死,他又以為這部寶笈,必定留存在遺屍之處,所以他才追到巫山來──」

  「江南醉儒」點頭嗯了一聲。

  傅玉琪又道:「『東嶽散人』既知『玉蜂娘子』遺屍,確在這巫山之內,但在未探出確實所在之處,自不會與『玉蜂娘子』女兒死拚,只是想在拳腳上求勝,好制住她,以便要她指出『玉蜂娘子』埋骨之所,這一來他便可穩取那部寶笈了──」

  貞兒急著道:「對了,難怪那唐一民鬼頭鬼腦在東張西望,剛纔『玉蜂娘子』女兒被他逗得露出了破綻,所以唐一民向前闖去時,她又急了,看樣子師叔料得一點不錯,『玉蜂娘子』的屍體,恐怕就在前面峭壁附近了──」

  「江南醉儒」望著二人笑道:「嗯,嗯,嗯,你們這兩個小淘氣,倒真也靈巧,這也不枉你們師父痛愛你們一場,就是我──」

  「江南醉儒」我字尚未說完,場中猛又響起「玉蜂娘子」女兒一聲嬌叱,道:「你這人真太壞了,難怪我娘要我殺死你呢,你既然不聽我的話,那我就真要殺你了──」

  「江南醉儒」等放眼望去,原來「東嶽散人」唐一民趁「玉蜂娘子」女兒在靜息之際,猛然間,出其不備,突然展身錯腰,施展出他數十年的修為,用「八步趕蟬」的提縱輕功,直向前邊躍去,但見人影快如流矢,眨眼間就已躍出六七丈開外。

  「玉蜂娘子」女兒,靜靜地微閉秀目,坐在石上養神,因為她心地純稚,不防「東嶽散人」會突然發難,待她聞聲驚覺,唐一民已穿出去六七丈遠,任她武功再高,也是無法攔阻。

  「玉蜂娘子」女兒心中怒意油生!一顰雙眉,嬌艷如花的臉上,陡橫殺機,這才嬌叱一聲,一挫柳腰,但見白紗飄拂,秀髮輕揚,宛似一隻白鶴,如飛追去。

  「白眉果老」轉臉笑道:「這下子該熱鬧了,咱們可沿著山壁,趕快追過去──」話音未落,人已領前追去。四人沿著山壁,緊追一陣,轉眼就下來三四里路遠近。

  再看唐一民與「玉蜂娘子」女兒,相距只不過三丈多遠。只聽「玉蜂娘子」女兒咯咯一陣嬌笑,道:「你不要想跑啦。」餘音未絕,猛見她嬌軀拔地而起,衝起一丈多高,半空中一挫柳腰,上昇之勢陡然一變,身子一轉一傾,竟平斜地朝前飛瀉過去。

  這種罕見的身法,其速絕倫,一個俯衝下落之勢,已超越過「東嶽散人」,猛的又一個旋躍,已落在「東嶽散人」面前。

  「東嶽散人」雖知此女武功甚高,但卻未料竟有如此火候?及覺頭頂空際一陣衣袂之風,這才覺著大感駭然,連忙急收腳步,一提真氣,護胸戒備,蓄勢待發。

  「玉蜂娘子」女兒望了唐一民幾眼,道:「我娘告訴我說,你那十三式劍術很兇,現在我要真的打你了,你就用那劍吧──」頓了頓,又道:「我是沒有劍,我娘也沒有教我用劍──」

  「東嶽散人」平日自負極高,那裡受過人這等輕視?鼻孔裡冷哼一聲,道:「好狂的丫頭,真不知天高地厚,竟敢如此託大。」說罷,怒目而視。

  「玉蜂娘子」女兒非但不氣,竟一斂適才殺氣。閃動著秀目,道:「我說的都是真話,我打架從來就不會用刀用劍,就是上次在你『紅葉谷』和老虎、大蛇、還有那個怪瞎子打架,我也是這樣──」

  唐一民心中正是怒火熊熊,一聽她提起「紅葉谷」,不由又勾起毀壞他辛勤所創基業的舊恨,再不猶豫,一聲長嘯,千谷響應,微蕩起綿長回音,嘯聲未住,翻腕拔出長劍,冷漠無情的陰笑一聲,道:「小丫頭,這是你自尋死路,可不要怨老夫心狠了。」話剛出口,人也發動,一掄精鋼利刃,倏的一道寒光,直向「玉蜂娘子」女兒刺去。

  「玉蜂娘子」女兒,眼見劍光奔到,輕輕移步轉身,貼著劍光,已閃過一招,口中低低說道:「我要試試看再打呢!」

  唐一民見出手一招,就被敵人輕輕讓過,哪肯甘心?劍勢不收,一抖腕,舞起斗大劍花,直逼過去。「玉蜂娘子」女兒嬌嬌的一笑,猛一矮身,順住劍風的震盪,輕飄飄的向左閃開去五尺之外。

  唐一民二招落空,穩步收劍,這裡劍勢方一收回,那「玉蜂娘子」女兒,竟如附著劍身一般,又已亭亭的站在面前。

  「東嶽散人」雖是心中一凜,但手下絕不遲疑,右手一收一吐,招化「直指南天」挾著風雷之勢,直向「玉蜂娘子」女兒「肩井」穴點刺而來。

  「玉蜂娘子」女兒不閃不避,綻脣一笑,玉腕突向上一翻,封擋點到的劍勢。

  唐一民一招「直指南天」雖非他唐門本門劍法,但仍是劍術中的名招,再助以他沉浸劍學數十年的火候,其勢何等威猛?

  今見敵人竟然不避不閃,卻以粉嫩似玉的藕臂,來封擋銳利的精鋼利劍,心中正自暗道你這丫頭未免太狂了,這也怨不得老夫──唐一民心念初轉,再看敵人滿臉稚氣,姣好如花,心想:「自己成名江湖數十年,今日竟以擅長的劍術,對付一個稚氣未脫赤手空拳的女娃兒,將來一旦傳揚開去,實是有損聲譽之事。」

  心中這一顧忌,正待抽收劍勢,那知事情竟出他意料之外!想不到攻出的劍勢,與「玉蜂娘子」女兒封擋的力道一接,竟似有著一種特異的力量,說它是震盪,卻含著柔綿綿的吸力,若說它是吸力,卻有帶有強猛的反盪之力。

  唐一民涉歷江湖數十年,卻是第一遭遇上這等罕見之事!忙的一斂心神,力貫劍身,猛吸一口氣,霍的縱開五尺,望著「玉蜂娘子」女兒,怔怔出神。

  「玉蜂娘子」女兒見「東嶽散人」突然收回攻出的劍勢,卻站在一側怔怔出神──不知他是心存何意,心裡只覺著有趣,不由的笑道:「怎麼啦?剛纔那麼凶,現在怎麼不打了呢?」

  「東嶽散人」被問的臉上一紅,心想今天不見真章是絕難罷休!如若受人戲弄受辱,倒不如爽爽快快濺血一死,將心一橫,仰天一聲長嘯,聲如龍吟,長嘯聲中,一掄手中長劍,施展出他久享盛名的唐門十三式伏魔劍,但見寒光森森,劍花點點,如狂飆驟雨,直向「玉蜂娘子」女兒攻去。

  唐門伏魔十三式的劍法,與黃山的「流雲劍」都是馳名武林的精奧之學。加之「東嶽散人」唐一民火候精到,更加之他誤以被「玉蜂娘子」女兒戲弄,心中又極為岔怒,是以,這一施展開他平生絕學,勢如風雷,自是非同小可。

  唐一民一陣搶攻,劍勢連綿,眨眼間,便已攻出八九招,雖是未能搶得先機,但卻也逼得「玉蜂娘子」女兒,斂盡戲嬉之態,全神應付。

  就在兩人猛搏之時,只聽「東嶽散人」斷喝一聲,身子突然向橫裡躍開四尺開外,同時間,左掌推出一股內力,拒敵護胸。只見他目光炯炯四周一掃,說聲喝道:「敢問是那一方的高朋,既然有興來到此處,就請堂皇現身相見,何苦──」

  「東嶽散人」這一嚷喝,隱身在岩石的傅玉琪、貞兒不由心中一駭,只道自己行藏已被唐一民發覺,當下挺身移步,準備現身外出!冷不防被「江南醉儒」及「白眉果老」按住,並以目光相阻。傅玉琪與貞兒,心中不解,不由得瞪著「江南醉儒」與「白眉果老」。

  尚未容傅玉琪及貞兒發問相詢,那斷壁遠處,已響起兩聲朗笑,這兩個笑聲雖一個蒼啞,一個清澈,但內氣均皆充沛雄厚。「白眉果老」一聽笑聲,一蹙白眉,滿臉猶疑之色,但隨即就面露笑意。朗笑聲中,但見斷壁處,落下兩個人影,一黃一藍,直似兩道黃藍的線光,如流星般的瀉到。

  傅玉琪放眼望去,前面一人是身著黃衫,足登如意頭玄履,一臉病容的老者,身側隨定一位身穿藍色道袍羽士。這二人正是岳陽逆旅相見的洞庭八仙中的「病鍾離」嚴百川與「鐵膽純陽」逸塵子。

  二人這一現身,實在來得出奇,不僅傅玉琪貞兒覺著奇怪,就是「白眉果老」他雖知盟兄要隨後趕來巫山,但卻也未料到會在此時出現,是以也不免大感驚訝,而泛驚異之色。四人不由得互望了一眼。

  「病鍾離」二人的行跡被「東嶽散人」發覺,這並非說「江南醉儒」等人不及唐一民,只是「江南醉儒」幾人藏身岩石之後,自己怕露行藏,自不能四處探頭眺望,而唐一民卻時時打量著那峭壁之處,是以「病鍾離」二人被他發覺。

  唐一民見來人竟是「病鍾離」嚴百川,滿臉怒慍之色,才恢復原來的神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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