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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六


  沒有多少時間「虯髯神判」的眼角內擠出兩顆珍珠般的淚珠,陸天霖急屏氣息,立即拔出金針。

  金針離穴,但聽「虯髯神判」一聲長吁,接著身軀微顫「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黃水,喊了聲「悶死我了──」當即昏迷過去。

  靜心道姑與方雲飛陡聞「虯髯神判」呼出一聲:「悶死我了!」臉上頓現驚奇、欣喜之色!但隨即又見他昏迷過去,不禁轉眼望著「聖手醫隱」。

  陸天霖胸有成竹,見二人不約而同盯著自己,知他二人見變生頃刻,大感意外。於是手拂長髯,臉泛春風,道:「但請前輩與三弟放心,龔兄是因內臟翻動過劇,又因日來未進粒米,這一嘔吐,牽動虛火,這才暫時昏迷,實無大礙。」

  說到這裡,又對方雲飛道:「三弟可將『茯神』片,與那羅老前輩所留的千年何首烏,熬煎一碗湯來,少時待他醒來,餵他服下。」

  約有頓飯工夫,只見「虯髯神判」悠悠醒來,舌舐嘴脣,這時,方雲飛已將「茯神」湯煮來,陸天霖雙手扶起「虯髯神判」,自己也蹲上木榻,支住他身子,在他耳邊低低說道:「龔兄毒恙已除,但請不要說話,先服點湯藥,靜心休養。」

  「虯髯神判」無力地朝三人望了望,臉上抽動幾下,一臉感激之情,不由的滴下幾點熱淚!依言張口接著方雲飛送到口邊的湯匙,緩緩地飲盡一碗,又服了陸天霖精心研製的「天王安神丹」。

  陸天霖待他飲完湯藥,又照料他睡下,便對靜心道姑施了一禮道:「勞動前輩,實在不安,龔兄之事,絕不致有其他變化,就請前輩回駕仙居吧。」

  靜心道姑深深一笑,道:「貧尼回去,也無他事,待他醒來再說,倒是二位該休息了。」

  陸天霖回道:「既是前輩如此關懷,晚輩也不強請,但請靜休片刻如何?」

  靜心微微點頭,三人也不言語,就地盤坐養神。

  一夜無話,直到次日天明,「虯髯神判」才被一陣劇烈的腹痛擾醒,意欲下床,卻又無力。陸天霖知是他腹內尚有餘毒,急待排泄,遂叫方雲飛扶他外出。

  少頃「虯髯神判」重回室內,對著陸天霖深深一揖後,拜倒地上,嚇得陸天霖急讓在一側。

  「虯髯神判」望著陸天霖道:「龔某身受奇毒,自料今生難再復元,今蒙陸大俠、方大俠施回春妙手,實是恩同再造,理應受我一拜。」

  轉身又對靜心拜道:「有勞師叔相救了。」

  陸天霖伸手攙起「虯髯神判」道:「你我肝膽相照,俠義之交,這等大禮,只有使我不安,以後望勿介意此事,現今,你尚未復原,仍請安心休養為宜。」

  靜心見「虯髯神判」已愈,心情甚覺歡愉,直待他睡下之後,這才告辭,轉返「靜心廬」。

  「虯髯神判」是奇毒初癒,「聖手醫隱」陸天霖與義弟方雲飛也以多日辛勞,亟需休息,尤其陸天霖為思解療毒之方,不知耗去多少心血,真是心力交瘁。饒他是內外兼修高手,外貌依然消瘦不少,更需一段時間養息,是以三人靜居在這「白象崖」暫作休養。

  且說,那日「金翅大鵬」迷途山谷之中,突何以會看到「江南醉儒」高鏡光,帶著貞兒與琪兒,趁那一肩斜陽之際,急奔山中,似有非常之事呢?

  原來那貞兒人雖年紀不大,但卻精靈異常,聰明絕頂。加上靜心道姑對她寵愛有加。故而,作事、說話也就非常任性,那一日她到「白象崖」佯約傅玉琪去跟那「江南醉儒」學那威震江湖的「伏龍掌」與「天星筆法」陸天霖、方雲飛不疑有他,竟被她瞞過,領著傅玉琪出了「白象崖」。

  二人一陣心喜,腳下也就輕快異常,不消片刻便來到「靜心廬」的外邊。

  貞兒突然停步,一臉正經莊重神色,對傅玉琪道:「到了裡邊,一切全得聽我的,千萬不能作賊心虛,露了馬腳,記好了啊!」說到這裡,一收那莊重之色,綻顏一笑,端的調皮已極。

  傅玉琪老老實實的點點頭,跟在後面進了「靜心廬」。

  二人進內,「江南醉儒」正和靜心在閒聊舊事,貞兒卻跑過去,拖住了「江南醉儒」就要他傳授「伏龍掌」法。她故意扯了一陣,似忽然記起了什麼似的──用手一指傅玉琪道:「你還不快來叩謝這位秀才先生傳咱們獨步武林的絕學,呆在那兒幹什麼──」

  傅玉琪依言過來行了禮,這廂貞兒又道:「呶,這便是我羅師伯那裡的傅師兄,我特地跑去,約了他來一道學,因為你老人家在這裡不會住久,有傅師兄同學,將來也好互相印證。」說著斜睨著傅玉琪一笑,一邊卻又扭住「江南醉儒」胡扯。

  靜心看在眼裡,也覺著好笑。心想這位遊戲人間的窮生,素來是和人開慣玩笑的,今天也叫他遇上貞兒,這陣胡扯也就夠熱鬧了。她心裡雖然在笑,可嘴裡卻說:「小孩兒家,對長輩怎可這般胡鬧?不怕給人笑話──」轉過臉來卻對「江南醉儒」道:「這孩子愈來愈胡鬧了,誰叫你答應得那麼快呢,遲早都是一教,你就成全她罷。」

  「江南醉儒」沖著她一笑道:「好!好!好!你們老小坐在家欺人,今天可算我窮秀才遇到剪徑的了,不送出點兒,也不行了。」說到這兒,望著貞兒道:「走罷,看你要到哪兒去練?對了,我還要告訴你,古人說:『教不嚴,師之惰。』跟我學,我可不像你師父那麼隨便,可小心我的三十戒尺──」說著,朝著靜心道姑哈哈大笑,便隨著貞兒出了「靜心廬」。

  出來之後,貞兒卻不慌著教傳掌法了。她領先走到一處大岩石傍,很神秘的對「江南醉儒」道:「高大俠,你以為我們真的急著要麻煩你傳咱們掌法嗎?你既是答應了我,我才不怕你好意思賴賬呢?」

  「江南醉儒」一晃腦袋道:「奇了?奇了?你這兩個娃兒,既不急著要我教你們掌法,我問你,那你們胡扯一陣,是究欲何為?」

  貞兒道:「你先不要考我們,我先問你,你千里迢迢,來到黃山,是為了什麼,是不是為了什麼『九陰蛇母』『八陰蛇母』的重入江湖之事,想要我師父陪你下山走走?」

  「江南醉儒」醉瞇了兩支眼望著貞兒笑道:「你這丫頭,怎的倒和我談起大篇道理來了呢?嗯!是的又怎麼,不是的又如何?」

  貞兒道:「是的也好,不是的也好,不過你想拖我師父下山,怕沒有那麼容易!」

  貞兒落落小眼珠兒轉了兩轉又道:「不過,你老人家山高水遠的來到黃山,自不能要你白跑一趟,我倒替你想起了兩個人,敢保這兩個人可以陪你走走。」說著,歪著頭,笑嘻嘻地望著「江南醉儒」。

  「江南醉儒」雖然學貫古今,見多識廣,可是被貞兒一陣似真非真,似假不假的一說,一時間真也摸不清了。

  不覺自語道:「這黃山左近,除了你師父和『瞎仙鐵笛』羅大俠,難道還有別人嗎?」

  貞兒看著「江南醉儒」竟被自己瞞過,樂得拍手大笑,道:「你不要亂猜亂想了,我告訴你吧,這兩個人是,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江南醉儒」一翻醉眼,道:「你這娃娃,愈來愈胡鬧了,你倒是打得什麼主意?」

  貞兒也不隱瞞,便將「瞎仙鐵笛」留字下山。傅玉琪和自己有心下山,這一番經過原原本本說了。

  可是「江南醉儒」卻把頭直搖,連道:「不行!不行!要是我把你這兩娃兒帶下山,你師父只道我是拐帶人口呢!此事名不正,言不順,讀書人弗為也。」

  貞兒聽他這麼一說,小嘴一鼓,故意撒嬌道:「你帶我們走也好,不帶我們走也好,反正我們是走定了,師父那邊,這筆賬也準記在你身上。」說罷,牽著傅玉琪的手,道:「師兄,咱們走。」竟自直奔而去。

  「江南醉儒」一看情形,知道這兩個娃兒是存心溜下山的了。自己是留攔不住,嘆了口氣,道:「真淘氣──」忙的兩個躍身,已趕到二人前面,說道:「罷了!罷了!你們到底是有什麼打算?就是要走,也不能就這麼亂闖!」

  貞兒聽得「江南醉儒」的口氣,已有允許之意,心中雖然高興,但表面上還是一副賭氣相,鼓著腮幫子道:「我們什麼打算也沒有,要是你肯帶我們走,憑你老人家在江湖上的德望,和你老人家那一肚子的學問,我們自然聽你老人家的,如果你不肯帶我們走,那你就不必過問。」

  「江南醉儒」把頭晃了兩晃,道:「好厲害的女娃兒,好,事到如今,也祇得帶你們走了──」

  貞兒未待他說完,忙的接道:「高大俠你是前輩,說了可不能不算數,咱們這先拜謝你老人家領帶之情了。」說罷,那賭氣的神情一掃而盡,又是滿臉調皮之色,深深的福了兩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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