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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


  只見陸天霖又揮毫處了一個藥方後,接著寫道:「酒飯不可用,須防已下毒,壽兒如果無可疑之處,可予帶走,二女來歷可怕至極,早走為宜,遲則恐其另有詭計相害,我中毒雖不太深,但需在今天午夜前服藥療治。」

  陸天霖寫完,把處好藥方交給方雲飛後,臉色已然變成慘白。

  驟然間,生此大變,饒是「金翅大鵬」久走江湖,也不禁有點心慌意亂,來不及收拾行囊,帶著壽兒,匆匆離開鏢局。

  幾個鏢頭、趟子手,看總鏢頭帶著壽兒,一起出去,心中雖覺奇怪,但卻是不敢多問。

  方雲飛跑了七八家藥店,才把陸天霖處的藥方配全。「聖手醫隱」一直跟在他身後,待方雲飛配齊藥物,突然搶在前邊,直向江邊走去。

  方雲飛知他必有用意,也不多問,只是跟在他身後前進。

  壽兒看主人臉色凝重,更是不敢多說一句閒話。

  三人來到江邊,陸天霖蹲下,用手指在地上寫道:「僱用一隻帆船,今夜住在艙中。」

  方雲飛照示僱了一隻帆船,三人上得船後,「金翅大鵬」立時吩咐壽兒去給陸天霖煎藥「聖手醫隱」卻逕入艙中,盤膝坐下,閉上眼睛,運氣調息。

  這時,已是落日時分,西方天際一片絢爛彩雲,返照出萬道霞光,但夕陽雖好,只是距黃昏太近,轉眼間夜幕低垂,萬千帆影,盡被籠罩在夜色之中。

  方雲飛一直呆呆的坐守在「聖手醫隱」身側,直待壽兒煎好了藥送來,扶侍陸天霖服下,他才鬆了胸中一口氣,因他深知義兄醫道精深,服過藥後,即可無事。

  果然,陸天霖服下藥片刻工夫,吐出了一碗微帶黑色的水來,然後才搖搖頭,嘆口氣,道:「厲害,厲害,想不到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孩子,竟是心如蛇蠍。」

  方雲飛皺皺眉頭問道:「大哥,你怎麼會中了毒?那兩個女孩子,究竟是什麼來歷?我和你寸步未離,可就是看不出一點可疑之處?難道這幾十年江湖,當真是白跑了不成?」

  陸天霖長長的吁了口氣,緩步出艙,吩咐船家起碇,要他把船搖向一處僻靜所在,然後重回艙中,呷了一口茶,才對方雲飛說道:「兩個女孩子要以『神武鏢局』相讓時,我心中就動了疑,既願相讓,為什麼當初又來接收呢?這中間重重疑竇,實在教人費解,因此,我對她們的一言一動,都留上了神。二女既不像在江湖上走動的人,也不像久居深閨中長大,最可疑的,就是她們既無一般少女的忸怩羞態,臉上神色卻又陰晴不定,雖然笑語如珠,但卻掩不住眉宇間的肅煞之氣,兩個年輕少女,有這等喜怒無常,難以捉摸的性格,必然是在一種特殊的環境中長大。」

  方雲飛點點頭,道:「不錯,我因未存追尋根底之心,對二女神色言行,均未留心,大哥這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她們初到鏢局之日,要我帶她們到張子斌埋葬之處奠拜一次,大約過了一月左右,我又到張子斌埋葬之所,那青塚似已被人動過,當時也未放在心上,現在想來,中間大有文章。」

  陸天霖拂髯一嘆道:「不用多作猜想,定是二女所為,只是作用何在?卻難推想出來。目前就我所知而論,那張子斌生前,定和『九陰蛇母』有著什麼牽纏。」

  此言一出,方雲飛又是驚得一呆,過了半晌工夫,才低聲問道:「大哥所說的『九陰蛇母』可是廿年前名震江湖,武林中聞名喪膽的莫幽香嗎?」

  陸天霖笑道:「不錯,正是那個女魔頭。」

  方雲飛道:「這麼說來,二女定是她門下的弟子了?」

  陸天霖道:「她們堅持要你多留三天,那實在不合情理,因而,我想到其中必有什麼原因,說不定有什麼借重你的地方?而且還無法事先對你說明。」

  方雲飛十分困惑的問道:「如果他們真是『九陰蛇母』門下,武功絕錯不了,再說,有『九陰蛇母』作靠山,放眼江湖,敢和她們作對的人,實在寥寥無幾,借重我們,似無必要。」

  陸天霖搖搖頭,笑道:「世上有很多事,單憑武功,未必就能解決,我只是這樣推想,究竟她們要如何借重你,目前還難論斷,但確有用你之處,卻是無可置疑。」

  方雲飛訕訕一笑道:「我和她們相處數月,始終未能發現她們來歷,怎麼大哥一見之下,就知她們是『九陰蛇母』門下呢?」

  陸天霖笑道:「這要怪她們行動大意了。在二女舉杯相邀我們用茶之時,我突然發現左邊一女手中白羅帕上,用綠色絲線刺繡著一個蛇頭,當時我也未曾留心,後來愈想愈覺不對,因為女孩子都害怕蛇蟲一類東西,縱然身負絕世武力,不怕毒蛇巨蟒,但也絕不會喜愛這類東西,何況刺繡在手帕上面,每天都可以看到,雖是刺繡,但如不喜愛,絕不會把它繡在帕上。一個貌美如花的少女,竟會喜愛長蟲,那簡直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因此,使我聯想到絕跡江湖,二十年未再露面的『九陰蛇母』了,昔年那女魔頭縱橫江湖之時,總喜身著綠裝,殺人之前,必以繡有一條小蛇的白羅帕先予警告,久而久之,這蛇帕變成了『九陰蛇母』的一種標幟,那時和人相約,亦用蛇帕代箋。我飲茶時幸得警覺尚早,那杯茶,只喝了一口,如果把一杯全部都喝下,祇怕早已死去多時了。」

  ▼第三回 銀笛金蛇 割據江湖成雙絕 仙音魔嘯 漫天蜈毒定一尊

  方雲飛急道:「她們既在大哥茶杯中下了毒藥,我的茶杯中自然也有──」

  陸天霖搖頭,笑道:「這個你儘管放心,我說她們有借重你的地方,也就是依據這一點論斷,我們兩杯茶中,單單我用的一杯有毒,這說明她們只存了算計我一人之心。」

  方雲飛皺皺眉,道:「大哥深諳醫理,能辨百毒,何以這次竟未看出茶中有毒呢?」

  陸天霖拂髯一笑,道:「天下各種毒物,大都有色有味,只要稍微細心,不難看得出來,但二女在茶中放置的毒物,不但無色,而且無味,如非我看到她們絹帕上繡有毒蛇標誌,暗中運集真氣,試出中毒,勢必要遭她們的毒手不可。」

  方雲飛一聲輕嘆,道:「二女和你素不相識,自然談不上什麼恩怨,為什麼要在杯中下毒害你,想來實在使人費解。」

  陸天霖沉吟一陣答道:「廿年前『九陰蛇母』莫幽香,縱橫江湖,殺人無算,黑白兩道中人,無不聞名喪膽。不少成名的武師、俠客,都送命她的手中,而且她殺人方法,異常慘酷,不是先把人雙臂斷去,就是先把人兩眼挖掉,讓人受盡疼苦,然後再慢慢處死。據說:她幼年時失意情場,懷著一腔幽恨,走避入深山大澤之中,遇得一位異人,傳授了她一身超凡絕俗的本領,她因滿懷盡是怨恨,所以對人對事,毫無半點惻隱仁慈之心,這傳說不知是真是假,但莫幽香心狠手辣,卻是千真萬確的事──」

  「金翅大鵬」接道:「難道武林中當真就沒有人能制服她嗎?」

  陸天霖嘆道:「莫幽香一身武學本已奇高難測,再加上她行蹤飄忽,出沒無定,雖有不少仇家籌謀聯手對付她,但卻無法拿準她落足之處,就這樣被她在江湖上橫行了十一、二年,不知傷了多少條人命!」

  方雲飛問道:「以後她又怎麼會歸隱了呢?」

  「聖手醫隱」呵呵一笑,道:「她出沒江湖中十一、二年,已鬧得武林震動,人心不安,如果時間再長一點,那還得了,不過她在這十一、二年之中,可算是出足了風頭,尤以在她歸隱前那一年中,大江南北的武林高手,合集有三十餘人,追蹤數千里,足跡遍及了八九省,終於把她追上,在金陵郊外展開了一場武林中罕見的拚搏,因為莫幽香做事從不和人講什麼江湖道義和規矩,所以大家對她也不按江湖規矩行事,一擁而上,把她團團圍住,以當時情景看去,莫幽香武功再高,也難抵三十多個高手聯合輪攻,那知事情大出人意料之外,經過一夜激戰,三十多個高手不但沒有捉住莫幽香,反被她連傷了十幾個人,餘下未傷之人,看出苗頭不對,如果再打下去,只怕全都要傷在她的手中,祇得罷手撤退,大概莫幽香也鬥得十分睏倦,群豪撤走之時,她並未趁勢追擊。」

  方雲飛聽得十分神往,忍不住追問道:「莫幽香經這一戰,怕以後更囂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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