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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妙雨心中暗暗忖道:「若是那南宮老夫人此刻也在這裡,瞧見這般景象,其心情不知是否會與唐太宗巡視考場時一般無二。」原來昔日唐朝太宗首行科試之舉,見到考場中眾生兢兢業業,誠惶誠恐的爭逐之態,曾捋鬚微笑道:「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雖然那唐太宗昔日所用來引誘天下英雄之手段乃是名利兩字,而此刻南宮老夫人卻用的是美色,但普天之中,最能引誘人心之事,除了名利兩字外,便唯有美色而已。

  只見那長白山中四條虎在人群中相識並不甚多,極少與別人有所招呼。但那滿街之上熙來攘往的英雄豪傑,瞧見這四條鐵塔般的彪形大漢,卻都不禁為之側目而視,有的甚至在遠處指指點點,似是在談論這四人之來歷。要知長白山中四條虎足跡亦不出白山黑水間。是以在中原豪傑眼中,亦屬陌生之人。這四人武功究竟是深是淺,他人亦不知情。

  坐山虎吳德首先而行,三兩個轉折後,竟筆直走入了一間販賣雞鴨的店舖。一籠籠活生生的雞鴨,鋪滿了前堂後院,只剩下中間一條窄小的通路。四下雞鳴鴨呷,吵得人心神難安。百維一走進去,便覺一股難嗅已極之氣味,撲鼻而來,不禁皺眉道:「此間便是四位兄台之居處嗎?」

  吳德回首道:「不錯。俺兄弟便住在這後面一座小小院落中,只因這傳聲驛兩家小小的客棧早已住滿,南宮世家便將所有的民房也徵用了,作為四方豪傑之居處。」

  百維苦笑道:「在下只是奇怪,四位怎會選中了此地?」

  吳德微微一笑,道:「兄台可是覺得此地又髒又臭又吵?卻不知在下選中此地,就正是瞧中了此地之髒臭與吵鬧。」

  百維奇道:「這又是為了什麼?」

  吳德面上笑容似是十分神秘,目光上下瞧了百維幾眼,壓低了聲音,沉聲道:「這是為了什麼?兄台難道還會不知道?」

  百維是何等人物,瞧見他神色間的詭秘之態,聽到他這句雖然簡略。但顯然含有深意的問話,腹中立時雪亮,恍然悟道:「這四人來到傳聲驛,必定大有圖謀,他們選擇此等骯髒吵雜之地,作為居處,正是要以此地之骯髒吵雜,作為自己行動計劃之掩護。不想這四人看來雖然都似是胸無城府的魯莽男子,其實行動卻周密仔細的很。」

  心念一轉,又忖道:「這四人想必已將我等認作他們的同路之人,是以才會對我等施以援手。此刻我等既已知道他的秘密,便只有將錯就錯,且瞧瞧他們所圖謀之事,究竟是什麼?」

  抬頭望去,只見吳德面上已現出懷疑之色,目光中也漸漸現出敵意。

  百維趕緊含笑道:「你我行事必須謹慎,縱然知道,還是莫要說出的好。」

  吳德面色立和,展顏笑道:「兄台說的是,有什麼還是進屋再說吧。」

  穿過雞籠所在之地,後面果然還有一重小小的院落。只見院中雖仍湫溢潮濕,但已略具花草,後面幾間瓦舍紅窗綠瓦,紫漆門戶,看來也已顯然頗為清爽乾淨,顯然乃是昔日主人所居。

  雖然那一陣陣雞鴨身上獨有的臭氣不斷隨風飄來,但百維到了這裡,心胸已大是爽快,回首與妙法、妙空使了個眼色。緊跟在吳德等兄弟四人之後,走入那紫漆門戶中。

  吳德與那刀疤大漢立在門後,一見他四人走入,立刻緊緊關起了門戶,將上下兩道門栓,一齊插地。又將後面一扇支起的窗戶。放了下來。

  吳德這才長長鬆了口氣,道:「此刻無論咱們說什麼話,都不怕別人聽去了,若是住在別的地方,那有這般隱秘?」

  刀疤大漢沉聲接口道:「是以諸位若打什麼話要說。現在只管說吧!」

  兄弟四人,目光俱都緊緊逼視在百維臉上,身形卻在有意無意間斷去了百維等人之出路。百維深知自己此刻只要一句話說錯,必定又會惹出麻煩。一時之間。那敢隨意說話。但在如此情況下,他勢必也不能閉口無言。心念閃電般轉了兩轉,含笑說道:「在下等多蒙四位相助,實是──」

  吳德接口道:「咱們既是同路人,這些感激之言,兄台最好莫要再說了。」

  百維強笑一聲,又說道:「但四位高姓大名,總該見告,也好讓在──」

  吳德兄弟四人,面色突然一變。那刀疤大漢雙目之中。更是凶光閃閃,厲聲道:「三位原來連咱們是誰都不知道嗎?」

  百維道:「這──這──」

  他雖然善於隨機應變,但驟然之間,還是想不出妥善應付之詞。刀疤大漢語聲更是森厲,一字字道:「如此說來,朋友們並非與我兄弟約好在此相會之人了。」

  兄弟四人,腳步同時向前邁出一步,八隻手掌,緊握成拳,顯然隨時都可發出致命之一擊。

  ▼第二十四章 以詐欺詐

  百維自也早已覺察出這情況之嚴重。只要一個應付不好,立刻便是一場生死搏鬥。而自己無論勝負,後果俱是十分嚴重。那知就在這剎那之間,妙雨突然一個箭步自後竄出,冷冷道:「我等是否與四位約好在此相會之人,朋友們自己難道也不知道?」

  吳德兄弟對望一眼,雖然未曾說話,但神色間卻已無異承認自己不知。妙雨厲聲道:「朋友既不認得咱們,咱們也不認得四位。朋友既然信不過咱們,又怎見得咱們能信得過四位?」

  吳德兄弟四人,又不禁怔了一怔,吳德道:「但──但我兄弟卻出手相助──」

  妙雨冷笑道:「朋友不提此點還好,提起此點,更是好教人疑心。」

  吳德面上立現怒容,大聲道:「這是什麼話,難道咱們還救錯了不成?」

  妙雨道:「朋友既不認得咱們,也弄不清咱們究竟是否與你等約會之人,便貿然出手相助──這其間道理是否有些說不過去,咱們怎能不疑心這是對頭故意佈下的圈套?朋友若不將這道理解釋清楚。咱們又怎能隨意吐露自己的身份?」

  他不但詞鋒尖銳,而且步步緊逼,絲毫不肯放鬆。三兩句話間。便已反客為主。本是在被別人逼問的,此刻反而已變成在逼問別人了。

  百維暗中嘆息一聲,忖道:「不想此人非但心計深沉,應付迅速,而且口才亦是如此善辯。」當下對妙雨更加深了幾分戒懼之心。

  只見吳德兄弟四人。呆了半晌,又湊首一處,低低商議了幾句。

  妙雨目光閃動,銳聲道:「朋友們莫非解釋不出嗎?那就莫怪在下等無禮了。」

  吳德乾咳一聲,轉過身子,道:「令我等前來此地的,乃是俺兄弟最最敬服的一位武林前輩奇人,這位老前輩說只要咱們到了這裡,自會有些出家的僧侶。來與我等碰頭聯絡。」

  百維嘆息一聲,忖道:「我只當這四人俱都是粗中有細,行事謹慎的好漢,那知終究還不過只是些未經見過世面的莽夫,被人三言兩語一逼,就將自己底牌抖了出來,如此人物。想必也成不了什麼大事。」一面忖思,一面沉聲說道:「說得清楚仔細些,莫要含含混混。」

  吳德道:「只因那位老前輩非但行跡飄忽,而且脾氣甚是古怪,即使對俺兄弟有所吩咐,亦是匆匆三言兩語,將事情交代過了,便又飄忽而去。俺兄弟也不敢多加詢問於他。」語聲微頓,苦笑又道:「例如此次計劃,俺兄弟也只知奉命到此而來,奉命等候來與俺弟兄聯絡之出家僧侶,詳細情形,俺兄弟也不知道。」

  百維心中靈光一閃,不由自主的又想到了那單臂獨足的奇異老人,不禁暗暗忖道:「吳家兄弟口中的老前輩。莫非又是此人?」

  妙雨心中亦有靈光一閃。卻接口問道:「那位前輩令賢昆仲與出家僧侶聯絡,想必定有暗語為號,不妨且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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