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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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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無心道:「你說吧!」 妙法、妙空對望一眼,似是暗怪妙雨不該在如此緊要關頭,還和任無心說那無關緊要之言。卻不知妙雨早已窺破任無心之心意,正是要以此閑談,來緩和任無心緊張之情緒。 只聽妙雨道:「將此地作為高人隱居之地,自己足夠隱秘,但用來作為對抗南宮世家之秘密所在,卻似還有些不夠。」 任無心憔悴而沉重之面容上,初次露出一絲微笑,道:「我買下此地後,便用當地一位善人之名義,尋了三家貧戶,這三家貧戶自也是姓秦、姓白與姓田的,他們俱已無法維生,我便為他們買下些日常生活用具,以及糧食等物,令他們到此三姓村來居住,卻在這些房屋下,另闢出一些地室秘窟。」 妙雨笑道:「相公思慮果然周詳,如此做法,誰也想不到這秘谷之中還有秘窟,更想不到相公會用三家尋常百姓來做掩護。」 任無心緩緩道:「那三傢俱是極為老實可靠之人,不知他們是否──」長嘆一聲,而面容又自變得極為沉重悲痛,接口道:「這三家往昔過的雖然算苦,但卻平安的很,如今──唉,如今我卻令他們也捲入此等武林仇殺之事中,此番他們若也遭了南宮世家毒手,豈不是我害了他們?」 說話之間,三人走入竹籬房間,四下仍是一片死寂,不聞聲息。妙雨趕緊改變話題,沉聲說道:「待弟子與相公先進去窺探動靜──」 妙法道:「你們去吧,我與三弟就在外面把風守望便是。」 百維隱身在焦木瓦礫中,只見任無心等人果然已自左面山石間現身,又瞧見他們魚貫走入了房舍竹籬間,一路談談說說,神情竟似鎮定的很。他心中不禁有些奇怪,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是繼續留在此地窺望,還是迴轉馬車旁。正自猶疑不定時,目光掃過,眼角突然瞥見瓦礫間似有個亮晶晶的東西金光一閃。 百維心念一動,矮著身子走了過去,撿了枝焦木,將瓦礫撥開。只見埋在瓦礫灰燼間的,赫然竟是只青銅香爐。爐口扣在地上,爐身大多已被燒得發黑,但銅質顯然甚是堅固,不但絲毫未被燃毀,而且還有一兩處銅色未改,是以日光照過,猶是發光。 百維心情驟然緊張起來,以手中焦木,將銅爐上之瓦礫灰燼,全都撥開。伸手一探,銅爐雖然猶有微溫,但已不致燙手。他心中實已迫不及待,要瞧瞧南宮世家所留之密令,是否還在這劫後僅有之銅爐中。 當下提起爐耳,向外一翻,爐內香火俱都傾出。四散的香灰裡,赫然正有一隻銅管。 此等銅管的模樣,他也不知瞧過多少次了,不要再瞧第二眼,他便知道這正是南宮世家用來與屬下秘密聯絡之物。一時之間,百維心中當真是驚喜交集,但覺心房怦怦跳動,幾乎忍不住要喜極而呼! 過了半晌,他方自定過神來。拾起銅管,咬在口中,單手將之旋開。 裡面果然有張折得極是精巧的信箋,無論紙質之顏色,折成的形式,都與百維往昔自己收到的一模一樣。 這意外的收穫,使得他血脈又自加速,心跳又自加劇,連手掌也微微有些顫抖起來,費了許多功夫,方自將紙箋展開。只見上面寫的是: 「汝拆閱此令之時,任無心等人想必亦已來此谷,即使未來,亦必定已在途中,是以你必需十分謹慎小心,千萬莫要洩露行蹤,但卻必需留意任無心一行人眾之行動,尤其要仔細注意百維──」 瞧到這裡,百維不禁暗中冷笑一聲,卻又不免有些驚惶之意,忖道:「想那五夫人不但已不再信任我,而且看來懷疑不淺。」 ▼第二十二章 銅管密令 密令之上,接著寫道: 「百維之師弟三人,是否隨行?玄真形狀看來如何?這兩點須特別注意,事後亦必須將觀察之結果寫下,密封於傳令銅管中,小心置於香爐原處,切記切記!」 百維又不禁大是奇怪。那五夫人要查百護等三人去向,自是理所當然之事,但她卻為何要注意玄真之形狀,卻令百維百思不得其解。難道那玄真之形狀,還會有什麼變化不成?難道她對這假冒的玄真,也起了懷疑之心? 密令上之字跡寫到這裡。竟突然改為硃砂所寫,顯見內容更是機密重要,是以要接令之人,特別留意。上面寫的是: 「十五月圓之夜,前行百里,有一小集,名傳聲驛,三更時。你必須立於傳聲驛外一株槐樹之下。屆時將有一人,著青布衣,紅布褲,手提方形燈籠。在你前面來回走動三次,然後轉首而行。你不必招呼於他。卻必需緊隨其後,行約一二里,確實地點,需到當時方能決定,但那人若將燈籠焚燬,便是地頭已到。你便立即將那人殺死!」 百維倒抽了一口冷氣,暗暗嘆息一聲,方自接著瞧了下去: 「你殺了他後,便須立於燈籠餘燼之上,低聲誦念:『人間難求不死藥,神仙谷中有福星。』反覆念至第七次,便有人在暗中回應一遍,然後問你是誰,你必需回答:『不死者』三字,那人便必有機宜指示於你,你若未聽清,不妨再問,但卻萬萬不能遺漏一字,更不可存心要看此人之容貌!」 百維更是奇怪,不禁暗暗忖道:「此人是誰,所指示的又是何機密之事?」 他在此之前,做夢也未想到世上還會有人指示南宮世家之機宜。而以此刻。南宮世家對此事處理之機密與慎重看來,不但此人極為神秘,他所敘之機密,必定更是重要無比。 百維越想,越覺此人之來歷不可思議,恨不得此刻便是十五月圓夜,立刻便能見著這神奇詭異的人物。只可惜此時僅是十一,距離月圓夜還有整整四天,他縱然焦急,亦是無計可施。 密令下還有短短數行字跡:「你聽完那人所敘之事後,立時記下,必須等到五更過後,晨光微現時,又將有一人綠衣紅褲,自東方而來,手提一隻鳥籠,鳥籠中有信鴿一隻,你立時需將此人殺死,將所記之紙柬,仔細縛於那信鴿腿上,將信鴿放走。此鴿久經訓練,自會覓路而回。此事萬分重要,你切切不可有絲毫疏漏,此令!」 百維看完了這封信,方自仰頭長長吐了口氣。心頭既是感嘆,又是驚喜,一時之間,當真是千思萬念,紛至沓來。他首先想到,這封密令所以能夠保存,必定是因為這銅爐在火起之前,便已跌落在地,而且爐口倒扣在地上火勢自然無法波及。但火勢那般猖獗,這銅爐若是留在桌上,加以木桌神龕,俱是易燃之物,火起後這銅爐便難保不被燒溶。 而此刻這銅爐卻原樣未動,由此可見,這銅爐火起之前,便已跌在廟中神龕前的一塊空地中央,是以直到最後屋頂塌下時。火勢方燃及此地。但那放火之人,萬萬不會在放火之前,將這銅爐放在地上,更不會自己飛下。除非火起之前,這廟宇中便有一場搏鬥。是以木桌神龕,早被撞翻,銅爐自也跌落在地。 百維思前想後,只覺這猜測必定與當時情況吻合,只因除此之外,這銅爐便萬無其他可能自神龕間飛落空地中央。但火起前在這廟宇中搏鬥之人究竟是誰?百維卻再也猜不出。他垂首沉吟半晌,又自拾起那段焦木,低伏著身子。在四面瓦礫堆中撥動。 直尋了盞茶時分,百維仍是一無所獲。這時他幾乎已將每堆瓦礫都尋找了一遍,只剩下一根巨大梁柱所倒下之角落。但他絲毫未死心,用盡全力,獨手將那已燒焦的梁木抬開尺許,略為再撥開一些瓦礫。赫然發現瓦礫堆中竟有一具骷髏。 只見這具骷髏雖已燒成白骨,但白骨依舊排列的整整齊齊,宛然人形。顯見此人火焚前便已身死,否則他只要尚有一絲知沉,著火時縱然不能逃走,身形也會因驚怖痛苦而扭曲。 百維目中光芒閃動,口中喃喃道:「我果然猜的不錯──果然猜的不錯──」 緩緩俯下身子,又撥動兩下,便發覺瓦礫堆中,赫然正有一面銅牌。這銅牌雖已燒得不成模樣,但依稀仍可分辨,正是南宮世家門下七十二地煞所有之物,也和他自那枯瘦黑衣人懷中取出的同一形式。不想可知,這具人骨必然亦是南宮七十二地煞之一,他全身衣物俱都早已被烈焰焚燬,幸好還有這面銅牌上仍可分辨他的身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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