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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五


  百維大師等人雖然久聞任無心之名,卻直到此刻,才見著任無心之真實功力,都不禁雙手合什,低誦佛號不絕。皇甫少虹等人更是大驚失色。只見任無心仍是行似無事,卓立不動。兩人對望一眼,但覺一股寒意自心底直沖上來。

  就在此時,風中突然隱約傳來一陣奇異之樂聲,聲音淒惋,令人斷腸。皇甫少虹身子又一震,只見那蘭姑腳步已漸漸後退。皇甫少虹突然掠到她面前,伸手一晃。蘭姑微一弓身,身形驟退。

  眾人但覺眼前一亮,她嬌小的人影已無影無蹤,只有那軟轎垂簾猶在,不住拂動。只聽那黑衣人厲聲喝道:「任無心,今日饒你一命,你等著吧!」

  幾個黑衣大漢抬起軟轎,皇甫少虹微一揮手,一行人竟飛也似地向樂聲來路退去。

  百代大師等人呆了一呆,齊齊擁至任無心身側,問道:「追不追?」話猶未了,突見任無心身子一陣搖晃,竟撲地跌了下去,面容立時變的一片蒼白,額上流下汗珠。

  百代大師等人瞧得目定口呆,驚心動魄。這才知道任無心方纔表面看來雖仍行所無事,穩如泰山,其實卻已是竭盡心力,苦苦支持,那素手蘭姑若是遲走一步,此刻之情況祇怕已不可想像了。

  任無心原地坐下,不敢移動,當即屏息靜氣,運功調息,眾人哪敢打擾,更怕那南宮世家中人去而復返,各各分立任無心四側。雖然關心任無心之安危,還不時要留意來路之動靜。過了盞茶時分,任無心蒼白的面色,才漸漸恢復原來之紅潤。眾人這才鬆了口氣。

  任無心游目四顧,苦笑道:「好險──好險──唉,在下無力退敵,卻害得各位也擔了不少心事。」

  百維大師合掌道:「阿彌陀佛,檀越休得太謙,若非檀越以身擋魔,老衲等祇怕早已陷於魔手,怎能逃得過這一劫?」

  百代大師拍掌道:「正是如此,若非任相公你那一招妙絕古今的守勢,還有誰擋得住那女魔頭!」

  任無心突然長長嘆息一聲,道:「不瞞大師,在下方纔使出那一招『天地俱焚』之時,心中實無把握是否能令那蘭姑不敢出手?」

  百代大師道:「她若是出手,還不是自尋死路,怕她做甚?」

  任無心嘆道:「大師有所不知,那一招『天地俱焚』,看來雖是十分嚴密之守勢,但若遇上蘭姑這樣的高手,並非無法可破,那時這『天地俱焚』便名符其實,變了與對方同歸於盡的招式!」

  少林高僧齊地心頭一涼,半晌做聲不得,百維大師又自合什道:「善哉善哉,檀越亦不惜以身陷魔,大慈大悲之心,小僧等委實景仰的很。」

  任無心苦笑嘆道:「大師又有所不知,這一招本是死谷二奇傳授於我,他老人家那日傳藝之時,已說過那蘭姑遇著這一招時,必定不敢出手,教我只管放心使出──」

  百代大師奇道:「如此說來,這一招除了守勢絕無破綻之外,莫非還有什麼神奇的魔力不成?」

  任無心道:「這一招對你我而言,絕無神奇之魔力,但卻似給了蘭姑一個絕大之刺激,或是觸及了她心底某一點隱痛,或是啟發了她心底某一處回憶,她心神雖已完全受人控制,但見了這一招時,仍不免因激動而踟躕,由此可見,這一招必定對她之一生影響甚大,此點在下已可斷定。」

  他沉聲一嘆,接口又道:「方纔我與她面面相對之時,只見她目中屢有靈光閃動,似是想起了什麼,終是因為中迷太深,是以靈光一閃即逝,若是在下猜的不錯。她昔日必曾在這一招下受過重創,而使用這一招之人,必定又與她有極大之關係」

  少林高僧們閉關多年,初入江湖,幾曾聽到過此等詭秘之事。不覺人人聽得目定口呆,心動神馳,半晌做聲不得!

  任無心道:「方纔皇甫少虹手中,必持有可以控制蘭姑心神之物,是以蘭姑便完全聽命於他,方纔蘭姑還未現身之際,曾經自轎簾中伸出手來一晃,那時你我還當是轎中人出手招呼皇甫少虹,是以絕未想到轎中人便是蘭姑,如此想來,必是那蘭姑在轎中枯坐太久,已有出手之意,而皇甫少虹卻因時機未至,連忙趕過去,以掌中之物制住了她──唉,世事奇妙,我等單看表面顯示之情況,便難免差之毫厘,失之千里了!」

  百維大師忽然道:「皇甫少虹掌中之物,必定與那一招『天地俱焚』,有極密切之連帶關係,老衲胡亂猜測,不知檀越以為如何?」

  任無心擊節讚道:「大師之論,當真精闢之極,我等若能知道那一招『天地俱焚』是誰所創,昔日江湖中有誰曾使出這招神奇之極,也凶險之極的招式?祇怕便能連帶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手持之物,你我如能猜出皇甫少虹掌中所持之物,便可以控制蘭姑,設法恢復她的神智,那麼,便必定可以自她口中探出一些有關南宮世家之絕大隱秘,唉!牽一髮而動全身,這一點之關係,實是太大了!」

  百代大師沉吟半晌,緩緩道:「貧僧自首次闖入江湖走動至今日,已有四十餘年,江湖中各門各派之武功,雖不敢說均有涉獵,但也略知一二,至於武林中一般成名前輩英豪所留的招式武功,也大約知道,卻從未聽過有這一招『天地俱焚』──」

  語聲微頓,接口又道:「這一招天地俱焚招式如此神奇精妙,已可算是武林中百年罕聞之絕學,只要有人使出一次,便必將轟傳江湖──但武林中與此招相似之招式,倒有不少,便拿崑崙九式中之『江山一線封』,敝門十八擒龍手之『乾坤鎖龍式』來說,已是名震江湖之招式,但與這『天地俱焚』相較,仍不免大是失色,是以貧僧可以斷言,江湖中只要有人使出過這一招,必定不致淹沒無聞。」

  任無心嘆道:「如此說來,江湖中祇怕真的無人使出過這一招了──」雙目突然一張,目中精光暴射,沉聲道:「說不定江湖中曾經見過此招之人,俱已死在此招之下亦未可知──」

  百代大師心頭一涼,失色道:「這──這──」只覺喉間堵塞,竟是說不出話來。

  眾人更是群相緘口,心頭只覺寒意漸生。

  這時村中人已將道路大致整理乾淨,便有人恭請任無心、百代、百維等人入屋待茶,言語中感激之情,也難一一詳述。那百攜大師傷勢之嚴重,竟使得任無心等這一般內家高人,群相束手。少林傷藥雖然名聞天下,但也只能勉強保住他的性命。眾人但見百攜大師氣如游絲,奄奄一息,心情不禁更是沉重。

  百代大師更知道傷在蘭姑手下之人,除了蘭姑親手相救外,實是死路一條。眼見百攜面上已無絲毫血色,目中幾乎流下淚來,喃喃道:「師兄呀師兄,你一生恭謹木訥,只知事佛誦經,江湖中事,本毋庸你來出手的,你──你為何偏偏要出來──」

  任無心道:「少林護法五老實是少林寺中之重心所在,是以百忍大師以掌教之尊,寧可自己出山,也不願勞動護法五老,便是要五老坐鎮寺中,不致動搖少林寺之根本,此刻少林五老竟儘數而出,實是武林中罕聞罕睹!」

  任無心忍不住嘆道:「武林中雖然群魔紛擾,但大師等身係少林本院之安危,關係亦是非同小可,大師們實不該輕身犯險,出山來的!」

  百維大師雙目轉動,神色似是十分驚奇,道:「貧僧們此次出山,乃是任相公親柬相召,由田秀鈴田姑娘親自送來──」

  這少林高僧話未說完,任無心已是面色大變,失聲道:「在下親柬相召?田姑娘親自送去?大──大師莫非弄錯了嗎?」

  百代大師見他平日那般鎮靜從容之人,此刻不但面色大變,而且語聲更是大見惶亂,便知此事之中,必又暗藏一個絕大之陰謀,包藏著極大之禍胎。

  那百維大師雖然面壁功深,此刻亦是惶然失色,大驚道:「那封書信莫非不是檀越所書?」

  任無心搖頭嘆道:「自然不是──唉!信上說的究竟是什麼?不知大師可否見告?」

  百維大師道:「那封書信原詞原句,老衲已記不周全──唉,只可惜我那百攜師兄,他本是狀元之材,過目成誦,他雖也只看過一遍,但他──他若是──」說到這裡,這少林高僧縱已看破情關,卻仍不禁為之長嘆住口,泫然欲淚,趕緊垂下頭去,低誦佛號不絕,

  百維大師說話之際,百護、百扶、百衛三位大師,俱都守護在百攜大師身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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