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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唐老太太心知難和這功力絕世的南宮夫人抗拒,適才和常素玉相搏了兩招,發覺了不僅這老嫗一人的武功,非己能敵,就是那幾個年輕美艷的白衣少婦,也是個個身負絕學,打將起來,亦毫無制勝把握。當下把心一橫,暗暗忖道:既已生機渺茫,不如索性鬧它個天翻地覆,看來這石室棺木之中,都是冷存的未死之人,不如揭了這些棺蓋──心念轉動之間,突聽幾聲銳嘯,由石室一角中傳了過來。幾盞紗燈,應聲而熄,石室中突然間黑暗下來。

  唐老太太拼盡全力,封開了南宮夫人橫裡掃來的一杖,人卻疾躍而起,飛身一排棺木之後。

  只聽南宮夫人冷厲的笑聲,響徹在石室之中,尖銳刺耳,陰森可怖。唐老太太趁機摸出了一把暗器,一振手腕激射而出,一半打向南宮夫人,一半襲向常素玉。她愛子被擒,傷痛交集,早生出了拼命之心,借燈火一暗之下,揚手打出了一把細小絕毒,發時無聲的暗器,而且連招呼也不打一個,存心要把南宮世家中人傷在那暗器之下。那知那雞皮鶴髮的南宮夫人,實有過人之能,幽暗的石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驚人魂魄的狂笑,緊接著湧起一股無聲無息的暗勁,唐老太太發出的暗器,盡為那湧出的暗勁震飛。這暗勁雖然無聲無息,但唐老太太卻已感覺到那暗勁的強大,對南宮夫人深厚的功力,大為驚佩。

  南宮世家中人雖都是婦婢女人。但每人竟似都沉得住氣。四盞紗燈,一齊熄去,顯然那擊熄燈火之力的武功,非同凡流。在一瞬間同時熄去了四盞紗燈,決非一人所為,但南宮世家中人,竟似毫無驚恐之人,既不聞呼叫之聲,亦不聞有慌急的行動。只有南宮夫人的怪笑,響徹於整個石室,怪笑聲頓然停住,陳棺的石室中又恢復了一片死寂。

  唐老太太緩緩移動身軀,走近包方,施展傳音入密之術說道:「隱身於暗中之人已經出手了,只不知來人是誰?」

  包方輕輕搖手,默然不答。原來,他擔心自己功力不到,在這萬籟俱寂的石室中,若是弄出一點聲息,那無疑告訴了敵人自己的藏身之處,是以不敢答話。他已親眼看到唐老太太和南宮世家中人動手的情景,南宮夫人的功力,決然非自己能夠抵敵,只要一暴露自己的藏身之處,定然是性命難保。沉寂足足延續了有一盞熱茶工夫之久,石室中突然亮起了一道火光。

  唐老太太凝目望去,只見南宮夫人和常素玉,已然退到了石室門口之處,顯然南宮世家中人,已動了撤離之心。果然,南宮夫人一舉手中竹杖,冷肅地說道:「諸位既然不打算和老身見面,老身也不願相強,這石室壁厚門堅,除非諸位之中,有人身懷切金斷玉削鐵如泥的寶刃之外,想打通這石壁石門,無疑是白日做夢。」

  南宮夫人語聲一頓,又道:「這石室內棺中存放之人,個個都是江湖上甚有聲譽名望之人,他們已被老身以獨步武林的手法,點了四處奇穴,早已把過去的面目忘去,縱是親若父子兄弟,他們也不會相識,除了飲用我們南宮世家的醒神湯,可暫時使他們恢復清醒之外,世間再無可救之藥,這些人都是老身費盡心機,把他們請來此地,也許這些人中,有你們的師兄師弟,弟子兒女──」她陰森的冷笑了一陣,又道:「可是這些人,都已經成了我們南宮世家死黨、先驅,除非在他們尚未能全為我用之時,你們恨起來把他們全都殺死於這棺木之中。」

  唐老太太暗中留心觀察,仍不聞反應之聲。原來,唐老太太也急於一見隱藏於這石室中的人,如若是江湖間的高手,也好和他連手擊敵,搶救愛子。

  南宮夫人雙目炯炯的掃掠了全室一眼,仍不見有人現身,舉手一揮,道:「老身話已說完,要告退了。」大步向外行去。但見火光一閃而逝,南宮世家中人,果然全部退出石室,兩扇笨重的石門緩緩閉上。石室中又恢復了黑暗,一條人影疾快由那重疊的棺木中閃了出來,躍落到石門旁側。

  唐老太太雖然無法在幽暗的石室中看清那人的身材和大體形貌,但約略人影,卻是可以看到。

  只見他側耳在石門上聽了一陣,說道:「走遠了。」重疊的棺木之後,又霍然站起了兩個人來,齊齊舉步向那石門走去。

  唐老太太一躍而出,拱手說道:「適才承蒙各位出手相助,使老身免難,我這裡謝過。」大危之後,她已不復平日的威風。

  三個人都有黑絹包頭,兩個是土布短裝,一個卻穿著灰白的僧袍。只見那身著灰白僧袍之人,合掌答道:「女檀越名傾天下,老衲聞名久矣!」

  唐老太太暗暗忖道:「果然是個和尚,不知何以會和兩個俗家之人,走在一起?」口中卻長嘆一聲,說道:「慚愧的很,如非大師父出手相助,老身恐早已遭了毒手──」微微一頓又道:「大師父的法號,不知可否見告?」

  那僧人沉吟了片刻,低聲說道:「老衲百忍。」

  唐老太太吃了一驚,道:「原來是少林掌門大師,請恕老身不知之罪。」

  百忍緩緩揭去頭上黑紗,道:「女檀越不用客氣。」

  唐老太太目光轉動,打量了兩個布衣大漢一眼,心中暗自納悶,不知何以少林的掌門大師,會和兩個俗家人走在一起。

  只聽一側棺木之後,響起一陣輕笑,道:「大師久違了。」

  百忍合掌欠身,道:「玄真道兄嗎?」

  一個身著道裝,大袖飄飄的大漢,緩步走了出來,說道:「正是貧道,想不到大師竟然也親身臨敵,趕來了南宮世家。」

  百忍道:「道兄的出現,也出了貧僧的意外。」

  唐老太太萬萬沒想到,在陰森的石室之中,竟然連遇上少林、武當兩大門派的掌門人,一時之間,反倒不知如何開口。

  玄真單掌立胸,笑對唐老太太道:「任無心明遣唐老太太,暗激貧道,貧道不得不趕來這南宮世家了。」

  百忍聽得一怔,道:「任無心?」

  玄真道:「一位傲嘯江湖的布衣狂生,胸羅萬有,身懷絕技,居無定處,行似野鶴,他隨時可能登門相訪,但如你要找他,那可是勢比登天還難。」

  百忍道:「老衲也是被他激來此地。」

  玄真道:「咱們發現了江湖上前所未有的奇詭機密之事,總算不虛此行了。」

  百忍緩緩點頭,道:「南宮一門,五代盡登凶死鬼錄,老衲還奇怪何以不聞有復仇的舉動,卻未想到他們復仇的舉動,早已開始數十年前,而且冷酷毒辣,前所未見──」

  目光一轉,掃掠了那重重的棺木一眼,道:「這棺木之中不知都裝的什麼人物?」

  玄真道:「此事非同小可,咱們不可大意,非得打開瞧瞧不可。」

  百忍道:「看是要看了,只是在這等黑暗鬼域般的大廳中,咱們打開了棺木,也無法看清他們的面貌,認出他們是誰──」

  那一直站在一側的包方,突然插口道:「要燈火,那還不容易嗎?」左手掏出火折子,右手卻摸出一個折疊好的白絹,一抖,立時成了一件遮風的絹燈,晃燃間火折子點了起來,黝黑的石室中,立時一片明亮。

  玄真回顧了包方一眼道:「咱們燃起燈火,勢非要驚動南宮世家中人不可。」

  百忍大師嘆道:「眼下的情勢,看來是免不了一場惡戰。」

  玄真道:「貧道適才隱身查看。那南宮夫人武功之高,實在大出人意料之外,就是那幾個白衣婦人,祇怕個個都身懷絕技,如是一對一個的相搏,貧道自忖難以是她們的敵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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