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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南宮世家的女主人點頭一笑,道:「問的很好,中原四君子現在都還好好的活著,不過,他們早已忘去了過去之事,你雖是葉長青的親生女兒,但他已不認識你了。」

  玄月道長恨聲說道:「武林人物,害你們南宮世家五代寡居,你們要索回血債,起而復仇,那也是應該的事,但冤有頭,債有主,也該查訪一下,昔年圍誅你們南宮世家四代兇手,個別殺戮也好,集體屠殺也好,這等的盲目報復,把天下武林中人盡都視作仇人看待,未免太殘酷了──」他微微一頓,接道:「就說中原四君子,個個生性淡泊,不求聞達武林,他們既不捲入江湖上門派紛爭漩渦,亦未過問武林是非之事,除了四人每年一度的相聚之外,平日深居簡出,善名素著,你們先拏這四人開刀,不知所為何來?」

  那白髮老嫗忽然放聲大笑,道:「就因為他們的善名太著了,江湖上人人都知中原四君子淡泊名利,不插手武林恩怨,這就是老身當先找到他們頭上的原因了,試問四個從來不捲入江湖是非中的有名人物,突然被人殺死,或是人蹤不見,在武林引起的震動,是何等巨大,就老身判斷,找上南宮世家門上之人,你們不過首批而已,從今之後,正不知有多少人物,要找上南宮世家來,老身也就相度形勢,就地取材,讓他們服下毒藥──」

  玄月道長道:「好毒辣的辦法!」

  那白髮老嫗淡然一笑,接道:「這些找上門來的人,未必個個都是老身需要之才,凡是入選之人,老身就封點他們四處秘穴,然後收為己用;難以入選之人,那就讓他們先服劇毒,再置荒谷,身受蟲蟻分食之苦。在老身預計之中,這辦法可以連續傷害到百名武林人物。」

  葉湘綺忽然接道:「家父既然還活在世上,那四具屍身從何而來?」

  白髮老嫗道:「你們即將失去記憶,忘卻過去,不知未來,現下讓你們多知道一些事情,也不妨事,那四具屍體嘛,乃老身選就和中原四君子形貌相同之人,先行將其毒害,然後運放在百丈峰上──」

  葉湘綺道:「我不信世上當真有那等相同之人,讓他們親生子女,也無法分辨真假?」

  南宮世家女主人笑道:「好丫頭,你很細心,但在老身的手下,並非什麼難事,只要他們大致相似,細微之處,老身可以動用手術,把他們修的纖毫不差。」

  葉湘綺呆了一見道:「你還會整容之術?」

  南宮世家女主人道:「不錯,何至整容,就是挖目接臂,換腿易容,在老身的手中,只不過是極為平淡之事。」

  玄月道長道:「你讀過很多藥書?」

  白髮老嫗道:「何至藥書,易卜易理。老身無不涉獵,單是要不要為我們南宮世家的子孫後裔復仇一事,就費了老身三年時間的思考。」

  久未開口的言鳳剛忽然接口說道:「生死兩條路,每一條都是殘忍至極!」

  那白髮老嫗突然回手一把,抓住葉相綺的右腕說道:「你可要看你的爹爹嗎?」

  葉湘綺點點頭,道:「你儘管放心,我決然不會逃走。」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你已盡聞南宮世家之秘,已是救你不得了。」

  葉湘綺道:「未見爹爹之前,你放我我也不走。」

  白髮老嫗隨手一指,點了葉相綺的穴道,然後鬆開左手,輕輕一頓枴杖,道:「你爹活的很好。」

  緩步對玄月道長走去。

  玄月道長雖有以死相拼之心,但穴道受制,難以掙動,眼看那白髮老嫗走近身來,不禁黯然一嘆,道:「暗用毒謀相算,實叫貧道死的不服。」

  白髮老嫗道:「你不用嘆息,一身所學,沒有發揮之處,今後你有生之年,都將以殺人為榮。」隨手一指,又點玄月道長的暈穴。但聞她手中竹杖觸地的波波之聲,身軀不停游動,手指伸縮,片刻之間,盡點了群豪暈穴,只單單餘下了尚三堂一人未點。

  尚三堂眼看群豪一個個側臥地上,心中甚是悽然,低聲說道:「你乾脆把我們殺掉吧!這方法太殘忍了。」

  南宮夫人微微一笑,道:「你雖是南宮世家之友,但此時此情,也難放你獨去──」

  狂笑一陣,接道:「山雨欲來風滿樓,江湖殺劫將起,孩子們安息吧!我將以千百武林高手之命,補償你們之死。」

  尚三堂聽她喃喃自語,口氣神情間充滿了沉痛,暗暗忖道:這女人手段雖然狠辣一些,但想她連連喪失子孫之痛,也就難以怪她了。正思忖間,那白髮老嫗突然低下頭來,說道:「尚三堂,你和老身的賢孫相交甚深,看在我那亡孫份上,老身對你格外施恩,但你必需答應老身兩個條件。」

  尚三堂道:「什麼條件?」

  那白髮老嫗道:「第一條,你必需接受老身的整容之術。剃去你滿頭白髮和垂胸白髯,改頭換面──」

  尚三堂聽得怔了一怔,道:「為什麼?老朽已經年登古稀,如若剃去髮髯,豈不是怪模怪樣,成何體統?」

  南宮夫人冷冷一笑,道:「我不但要把你的髮髯剃去,而且還要把你的面形一並修改,世上之人,再也不會認識你是尚三堂了。」

  尚三堂搖搖頭道:「這當真是駭人聽聞的事,老朽活了這麼一把年紀,還未聽到過此等事情。」

  白髮老嫗冷冷說道:「駭人聽聞的事嘛,還在後面──」她微微一頓,接道:「再有一件,你要幫助我們南宮世家在江湖上掀起一場血雨腥風的殺劫──」

  尚三堂搖頭接道:「武林高人,屈指難數,老夫這點能耐,如何能在江湖上造成一場血雨腥風的浩劫呢?」

  那白髮老嫗冷笑一聲,道:「不用你動刀動槍,出手相搏,只要你把那些人的底細說出就行,武林之中盛傳你交遊廣闊,遍及九大門派,而且又是出了名的好人,你能和我們南宮世家攀上友情,想來這傳言定然是不錯了。」

  尚三堂道:「老朽確然是認識不少武林同道,但卻不能全知他們的底細。」

  那白髮老嫗道:「盡你所知也就是了。如若你肯答應這兩件事情,你就可以免除了受點四處秘穴之苦,保留下忘記之能。」

  尚三堂低沉了片刻道:「好吧!老朽答應夫人。」

  那白髮老嫗突然一揮手,對兩個隨來的青衣少女說道:「你們點查一下人數,看看對是不對?」

  兩個青衣少女數了一下,道:「活人十個,屍體四具。」

  南宮夫人道:「很好,即無短缺,就把他們一齊放在車上,運回去吧!」

  兩個青衣少女應了一聲,立時動手,片刻之間,玄月道長等十人,全部被堆在那馬車之上,揚鞭趕車而行。那馬車上地方雖然狹小,但那兩個青衣少女硬把幾人堆積起來,馳車而去。荒涼的墓地,宗祠,又恢復了它原有的寂靜。轆轆的車聲,逐漸遠去。這時,天上的陰雲也逐漸消退,一輪秋陽破雲而出,照徹大地。

  流光輪轉,匆匆半年,整個的武林道上。都為中原四君子和玄月道長等的失蹤,掀起了一片狂波。這日中午時分,武當山三元觀外,突然出現了一頂青緞小轎,由兩個身軀高大,像貌威猛的大漢抬著。在那青緞小轎之後,緊隨著四個身著水綠勁裝的少女,每人左臂之上,都掛著一個形似月牙的奇怪兵刃,和一個繡著紅花的囊袋。這四個少女,年齡都在二十上下,一個個面目姣好,步履矯健,隨在那兩個步行迅快的抬轎大漢身後,亦步亦趨,毫無吃力之感。

  那青緞小轎直馳三元觀的大門跟前,才停了下來。兩扇黑漆的廟門緊緊的關閉著。低垂的軟簾中,傳出來一個沉重的聲音,道:「春蘭,秋香,上去打門。」

  小轎後四個綠衣少女,登時有兩個奔了上去,舉手一掌,擊在那木門銅環之上。兩扇黑漆大門,呀然大開,一個中年佩劍道人,緩步而出,打量了那青緞小轎一眼,目光移注到春蘭、秋香身上,合掌說道:「兩位女施主,有何貴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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