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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


  言鳳剛道:「久聞三寶之中,最為珍貴的要算這玉蜈蚣了,只不知傳言如何?」一面說話,一面已舉步向車上走去。

  玄月道:「中原四君子全身沒有傷破之處,唯一的死亡標識,就是右手掌心中那片紅色的痕紋,言掌門就用這玉蜈蚣放在那紅紋之上,就可知他們是否是中毒而死了。」

  言鳳剛微微一笑,拉過朱天上的右掌,一手打開盒蓋,取出玉蜈蚣。群雄的眼光全都凝注在那玉蜈蚣上,想一睹這列名武林的三寶之最,奇效如何?但見言鳳剛打開了朱天上右掌之後,緩緩把玉蜈蚣放在掌心紅紋之處。雪白的玉蜈蚣一和掌心紅紋相觸,立時變色,尤以那後背上隱隱可見的紅線反應最是靈奇,倏忽之間,已然變成了紫黑色。言鳳剛目睹玉蜈蚣逐漸變化的顏色,心中大為讚嘆,暗忖道:「三寶之最,名不虛傳,如若身懷此物,世間百毒、均難侵害。」

  尚三堂突然回顧了玄月道長一眼,神情驚異地道:「果然蘊有劇毒!」

  玄月道長緩緩點頭,面容嚴肅地說道:「不錯,確有絕毒!」

  言鳳剛眼看那玉蜈蚣已逐漸變成墨黑之色,趕忙取開,躍下馬車,望著玉蜈蚣愕然不知所措。原來他不知如何使玉蜈蚣,重新回復那等潔白之色,心中大為憂慮。

  譚嘯天望著言鳳剛手中的玉蜈蚣,讚道:「果然是一件罕見的奇物──」

  神拳魯炳突然冷冷道:「譚兄可是看得眼熱嗎?」

  言鳳剛看那玉蜈蚣的顏色愈來愈黑了,不住搖頭嘆氣,道:「可惜這等罕世奇物,只能用上一次,未免太可惜了。」言下之意對這列名三寶的玉蜈蚣大為愛惜。

  玄月道長臉色凝重的低聲向白鐵笙道:「白賢侄如若發覺了身體感覺異常之時,儘快的告訴貧道。」一則他說話的聲音極低,二則群豪都被那玉蜈蚣吸引了心神,除了尚三堂之外,大都未聽到玄月道長之言。

  言鳳剛緩緩把玉蜈蚣放入鐵盒之中。只見他滿臉茫然之色,說道:「這等神異之物,只能施用一次,未免太可惜了!」

  一直冷冷地站在一側用黑紗半掩玉容的葉湘綺,突然舉步而行,走近玄月道長身畔,問道:「老前輩可查出了家父的死亡之因嗎?」

  玄月道:「令尊等可能先中奇毒,未及和人動手,已然毒發而亡──」他仰臉吁一口氣,接道:「死亡的原因雖已查出,但元兇是誰?尚難斷定──」他突然放低了聲音,接道:「我已仔細的查過了令尊的全身,除了那手心中紅紋圖案之外,別無痕跡可尋。」

  葉湘綺幽幽說道:「那麼,咱們這一次南陽之行,看來是白費一番心血了?」

  玄月道:「那倒不是,中原四君子在江湖結仇不多,偶有小怨,亦似微不足道,貧道對他們四人死因,一直未作江湖上一般仇殺推想,南陽之行證實了貧道的想法不錯。」

  葉湘綺默然不語,緩步向後退去,孤獨的依靠在一株白楊樹下,望著天際出神。

  唐通大步走了過去,勸道:「人死不能復生;憂苦何益。家母對令尊之死,決然不會坐視,君子報仇。十年不晚,何必急於一時。只要家母出面,元兇決難逃脫。」

  葉湘綺緩緩把投注在天際的目光收了回來。她理了下鬢邊秀髮,望著唐通說道:「不論是令堂是你,只要能找出殺害我父親的元兇,我就立刻以身委你,我說過的話決然算數,你不用想勸我收回諾言。」

  唐通臉色立時大變,但他仍然強自按下憤怒之氣,說道:「家母威鎮一方,望重武林,如若被她老人家知得此事,祇怕不大方便!」

  葉湘綺道:「那裡不方便了?」

  唐通面現難色,神情激動地道:「令尊生前乃中原武林道的一代大俠,我們四川唐門,更是武林中代代相傳,盛名不衰,家母雖然對我甚為愛惜,但悔婚棄約,非同小可,家母得知此事,祇怕──」

  葉湘綺道:「祇怕她袖手不問,可是嗎?」

  唐通輕輕嘆息一聲,道:「如只是袖手不問,那也罷了,但怕她激憤之下,做出──」

  葉湘綺柳眉兒揚了一揚,道:「難道她還要殺死我不成?」

  唐通急急接道:「家母氣度寬宏,此等之事,決不會向你報復,我憂慮的是令尊和家母,論婚之事,早已傳遍川中黑白兩道,此事一旦張揚開去,家母在顏面大損之下,祇怕不會出手相助你追查傷害令尊的兇手!」

  葉湘綺沉吟了良久,緩緩道:「令堂誠然名滿天下,武林中人,一提到四川唐門,都有些敬畏三分,如你能說動令堂挺身而出,追查元兇,並非難事,那時我委身下嫁於你,豈不是兩全其美嗎?」她自雙目以下,用黑紗包了起來,唐通雖和她對面而立,也無法查看出她臉上的神情,但見那鬢邊紅暈如霞,想是這幾句話,說得甚是吃力。

  唐通面色一變,冷冷說道:「我唐通有生以來從未這般相求過人,對你我算是好話講盡,想不到你竟這般無情。」

  葉湘綺星目眨了兩眨,滾下來兩行淚水,幽幽說道:「你不要這般逼我好嗎?」

  唐通本待發作,但聽她嬌柔的聲音之中,充滿著無比的淒苦,一時之間,倒是不忍發作,強自按下胸中氣憤,嘆道:「此事還望你三思而行,明日午時,再答覆我。」說罷,霍然轉過身去,大步走到停車處。

  屠南江冷笑一聲,說道:「唐世兄,可勸得葉姑娘回心轉意了嗎?」

  唐通雙目閃動,充滿著激動憤怒,凝注在屠南江臉上,厲聲說道:「禍從口出,當心失言招罪,落得殺身大禍,那時候就悔之晚矣!」

  當著群豪之面,屠南江那裡忍得下唐通這等譏諷之言,臉色一變道:「在下只聽到四川唐家以見不得天日的淬毒暗器揚名江湖,還未聞得唐家的武功,有什麼過人的特異之處──」

  唐通怒聲喝道:「你可要試試嗎?」話出人動,揚手一拳,當胸直擊過去。

  屠南江冷冷喝道:「來得好!」右臂橫裡掃出,斜向唐通襲來右腿之上擊去。忽覺一股急勁的拳風,疾湧而至,由兩人之間衝擊而過。

  拳風的凌厲,逼得兩人各自向後退了一步。耳際間響起了言鳳剛冷冷的聲音,道:「此地何地?此時何時?豈是兩位動手的時候,兩位縱然當真有什麼勢不兩立之恨,不妨待離開了南宮世家之後,再拼個你死我活不遲,郊野遼闊,到處青山重重,難道還怕沒有埋骨的地方嗎?」

  辰州言家門的拳法,馳譽天下,言鳳剛既能接掌門戶,武功自非凡庸,只是那一擊而出的凌厲的拳風,就足震駭人心。唐通和屠南江同時望了言鳳剛一眼,默然收勢而退。兩人心中都明白如若再不停手,激犯眾怒,誰也討不了好去。

  言鳳剛看兩人停下了手,冷然一等,道:「南宮世家的主人對咱們早已不滿,兩位如若再在此地打了起來,那可丟盡顏面了!」

  玄月道長輕輕嘆息一聲道:「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一兩句意氣之言,便動手相搏,未免太不值得了。」

  言鳳剛低頭望望手中的鐵盒,說道:「咱們千里迢迢趕來南陽,只為證實中原四君子是否中毒而死,眼下事已辦完,這玉蜈蚣也該奉還南宮世家。」一面說話,一面打開盒蓋,只見那雪白的玉蜈蚣,已變得通體烏黑。

  玄月道長肅然說道:「自然要原壁歸趙。」舉步向前行去。

  言鳳剛合上蓋子,冷冷接道:「玉蜈蚣已變成黑蜈蚣了,言某人雖然愛難釋手,也不致謀取這無用之物。」緊緊相隨在玄月道長身後。

  群豪魚貫相隨而入,只有白鐵笙和唐通留在原地未動。

  葉湘綺仍然靠在那株高大的白楊樹上,仰臉望著天,不知在想什麼心事?

  唐通輕輕嘆息一聲,道:「白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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