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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八


  白眉和尚接道:「唉!不用了,幫主定要查看,老衲也不便堅持了。」

  黃十峰道:「多謝大師。」右手運力向上一推,棺蓋陡然錯開。

  低頭看時,只見一個鬢髮蒼然的老人,緊閉雙目,靜靜地躺在棺木之中,一條竹杖,平放那老人屍體旁側。

  黃十峰伸出手去,按在那老人前胸之上,良久不言。

  白眉和尚道:「黃幫主還有懷疑嗎?」

  黃十峰道:「在下之意,還是認為他是詐死。」雙手用力一托,把那老人的屍體,抱了起來,平放在地上。

  白眉和尚駭然說道:「老衲失手傷他,已然心中不安,如若黃幫主毀了他的屍體,老衲更是難安了。」

  黃十峰面色肅然,一語不發伸手抓住了那老人右腕,冷冷說道:「閣下還要裝死,別怪我黃某不客氣了。」那怪老人仍然靜靜地躺著,除了一具屍體之外,任何一個活人,絕難以有之種忍受之力。

  容哥兒本來被那黃十峰說得充信心而來,覺得這怪老人定然是在裝死,但見此刻情勢,信心大為動搖,蹲下身去,抓住那怪老人一隻左手,只覺他掌指冰冷,怎麼摸,也不像一個活人。不禁一皺眉頭低聲道:「黃幫主,這老人只怕是真的死了。」

  黃十峰五指暗加勁力,緊扣那老人脈穴,沉聲說道:「老兄的裝死工夫,可算得當今武林第一高人,實叫我黃某人佩服得很。」

  那白眉和尚長嘆一聲說道:「幫主請看在老衲份,不用再擺佈一具屍體了,阿彌陀佛!」

  黃十峰回顧那白眉和尚一眼,暗道:「此刻我如施下毒手,只怕要招怒這個和尚,他如出言干涉,雙方必將鬧得不歡而散,唯一之策,就是暫時住手,先說服這和尚再說。」心念一轉,緩解鬆開那老人右腕,把屍體移入棺中,合上棺蓋四下打量一眼,只見這座後殿供奉著一座高大的金佛像,一側黃綾環繞,掩蓋著兩具棺木。黃十峰心如細發,細看那棺木之上,積塵甚厚,不知放了多少時間,這高聳的後殿內,有著一股使人毛髮驚然的陰森,但也似包藏一種使人無法言諭的神秘。

  白眉和尚合掌說道:「兩位請入禪室坐吧?」

  黃十峰輕輕咳了一聲:「大師,這座後殿,貴寺弟子,他們很少來嗎?」

  白眉和尚道:「每月初一、十五,打開殿門,打掃一次,平常之時,殿門落鎖,不許擅入。」

  黃十峰道:「區區如若問錯了話,還望大師不要見怪。」

  白眉和尚道:「不妨事。」

  黃十峰道:「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不知是何人的法體?」

  白眉和尚道:「那兩具棺木,放此已不知多少年了,據說,是捐助修建本寺兩位大施主的遺體。」

  黃十峰道:「這麼說來,那是在數十年前了?」

  白眉和尚道:「也許更久一些。」

  容哥兒心中暗道:「咱們為查明這怪老人生死而來,既知這老人確已死去,那也不用多留於此,縱然留此,也該談談那二姑娘的事情,怎麼盡說些不相干的事?」

  只那黃十峰舉步而行,直對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行去。

  黃十峰行近那黃綾環繞的兩具棺木旁側,只見棺木上積塵甚存,心中忽然一動,暗暗忖道:「他明明告訴我,半個月打掃一次,何以這棺木上有如此多的積塵。」

  緩緩伸出手去,還未觸及棺木,突聞那白眉和尚叫道:「黃幫主,咱們到禪室中談談吧。」

  黃十峰轉眼去,只見那白眉和尚圓睜著雙目,盯注在自己臉上,中途改變了心意,收回右手,道:「好!」轉身出了後殿。

  容哥兒緊隨在黃十峰的身後,那白眉和尚走在最後,隨手關上殿門,鎖了起來。

  黃十峰看那鐵鎖,乃頭號大鎖,重量至少在十五斤以上,心中更是懷疑,但卻隱忍未問。

  三人行入方丈室中,小沙彌獻上香茗後悄然退去。

  黃十峰當先舉起茶杯,喝了一口,道:「大師,區區還想說幾句話,如有失言之處,大師儘管糾正。」

  白眉和尚道:「不敢當,幫主儘管請說吧,老衲是知無不言。」

  黃十峰道:「那座後殿,好像是貴寺中很機密的所在?」

  白眉和尚道:「我那師兄西行天竺之時,曾經告訴我一切事務均要按寺中成規處理,禁閉後殿的規戒,乃沿傳而下的成規,老衲自是應予遵守。」

  黃十峰道:「那麼後殿大鎖的鑰匙,可是大師保管嗎?」

  白眉和尚道:「師兄臨去時,留下了兩件東西,交由在下親自保管,一件是後殿鐵鎖鑰匙,一件是敝寺中一座鎮寺金佛。」

  黃十峰道:「那金佛想必是佛門中珍貴之物,由大師保管,那也罷了,後殿鐵鑰,也由一寺之尊的方丈親自保管,未免是有些奇怪,大師對此看法如何?」

  兩道目光凝注在那白眉和尚的身上,看他反應。那白眉和尚,神情平靜地微微一歎道:「寺中遺下的規法如此,老衲也只好墨守成規了。」

  黃十峰心中暗道:「看來他確實不知內情。」

  只聽白眉和尚接道:「黃幫主細問此事,想必有所懷疑了?」

  黃十峰道:「在下只不過隨便問問罷了!」輕輕咳了一聲,接道:「有反常情者,必有內因,區區覺得貴寺規法中,由方丈親自保管後殿鐵鑰,大出常情。」

  白眉和尚道:「此事難怪幫主懷疑,就是老衲原來也曾有過懷疑之心,曾經仔細查過那後殿,用卻未曾發覺到有何可疑之處,老衲那師兄,西行天竺之際,只說明要老衲暫代方丈之位,主持寺務,他如今日歸來,老衲就今日交出方丈之職,自是不便查問寺中往事。」

  黃十峰道:「大師對那兩具棺木,可曾動過疑心嗎?」

  白眉和尚道:「老衲曾經問過寺中一位老年僧侶,那兩具棺木來歷,據那老僧所言,那兩具棺木源遠流長,早在我那師兄接掌門戶之前,就已經存放在寺中,數十年來,一直相安無事,老衲接他方丈之位,亦十幾年光陰,亦未有什麼怪異發生。」

  黃十峰道:「如是那老僧所言不錯,那兩具棺木,自無可疑之外……」他取過香茗一口,長長吁一口氣,道:「我黃十峰,未來長安之前,自信不是多疑善慮之人,但這月際遇之奇,遇上的高人甚多,實是區區生平未曾有過的事,因此,對人對事,不得不多存一份疑慮之心,如有失禮之處,還望大師多多原諒。」

  白眉和尚合掌當胸,道:「阿彌陀佛,這個叫老衲如何敢當。」

  容哥兒突然接口說道:「我等懷疑那怪老人,故意裝死,才匆匆趕來了此地,如今既知他確實死去,自是不用再談了,大師還有何指教之言,就請借此機會說了,在下也不用再來寺中打擾大師了。」

  白眉和尚道:「老衲約請容施主,是關於那金鳳門中二姑娘之事……」

  容哥兒道:「她怎麼樣?」

  白眉和尚沉吟了一陣,道:「二姑娘留居長安的事,老衲確然是一點不知,月前,老衲突然收到了一封密函……」

  容哥兒道:「什麼人的密函。」

  白眉和尚道:「二姑娘的母親。」

  「那函了說什麼?」

  白眉和尚道:「要老衲幫忙尋訪那二姑娘的下落。但老衲早已和武林同道絕緣,已非昔日的靈敏耳目,又不便派遣寺中僧侶出去訪查,但對方乃老衲救命恩人,又不能不盡心力,只好於夜晚之間,改裝外出,查訪那姑娘的下落。」

  黃十峰道:「大師可曾查出她混入雨花台中嗎?」

  白眉和尚搖搖頭,道:「一則老衲不去那等地方,二則老衲做夢也沒想不到,二姑娘竟會混蹤於風塵之中……」語聲微微一頓,接道:「昨天她突然來此見我,留下一信要老衲轉給容施主……」

  容哥兒道:「老禪師,這些事在下都告訴黃幫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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