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七絕劍 | 上頁 下頁


  白衣人一收長劍,疾退了兩步,原來冷肅的臉上,更顯得冷若凝冰,緩緩說道:「姑娘劍法,果然高明。」

  娟兒淡淡一笑,道:「據聞那『七絕魔劍』,一招強過一招,數十年來,從無一人能夠接過七招不傷劍下,也許,賤妾接不過第二劍呢?」

  白衣人一提丹田真氣,一振右腕,長劍刺出。

  這一劍看上去不及上一劍的威勢漫天劍影耀人眼睛,實則惡毒強過上劍數倍,劍上蓄力不發,隨時保持變化。

  娟兒暗咬銀牙,短劍一沉,身隨劍轉,又接一劍。

  但聞一陣波波輕響,交接兩劍,忽然分開。

  別人看來,他們兩劍而分,不見有何變化,實在雙劍交接之間,名變三式,三攻三守,極盡奇詭。

  娟兒接過白衣人一劍之後,突然投劍於地,緩緩說道:「賤妾幸未辱命,接了閣下兩劍。」

  白衣人長長籲一口氣,道:「在下相信第三劍,定然會將姑娘傷在劍下。」

  娟兒道:「也許你說得不錯,不過,我只說接你兩劍,幸未傷在劍下,至於我是否能接下第三劍,那還沒有談到。」

  白衣人仰起臉來,大笑三聲,突然轉身,疾奔而去。

  他來如狂隊動人心魄,去如一道輕煙,不留痕跡。

  君中鳳望著那白衣人遠去的背影,長長歎息一聲,道:「這人好惡毒的手段,好冷酷的生性,此仇非報不可。」

  娟兒接口說道:「姑娘啊!當今武林之中,只有一人會使用『七絕魔劍』,那人既然收他為徒,決然不會再收留你了。」

  君中鳳欠身一禮,道:「姊姊原來是一位武林高人,息隱蝸居,我等竟然不知,說起來,實叫小妹無地自容。」

  娟兒淡淡一笑,道:「姑娘不在江湖行走,不知江湖中事,自然很難瞧出我的來歷了。」

  君中鳳道:「使小妹不解的是,姑娘何以要托身寒舍為婢?」

  娟兒微微一笑,道:「這些事咱們以後再談,眼下先救令兄性命要緊。」

  君中鳳望了倒臥在地上的哥哥一眼,緩緩說道:「小妹不解醫理,對於行藥療傷的事,實有著茫然無措之感,一切都還請姊姊指教了。」

  娟兒點點頭道:「如若君府中還有人在,要他們先收了老爺、夫人的屍體。」語聲微微一頓,望了君中鳳一眼,接道:「眼下君家,只有你一個好人,你必得振作起來才行。」

  君中鳳道:「這個小妹知曉,只是我全無一點江湖閱歷,驟然間父母被殺,長兄重傷,叫我如何能承受得了,支持得住?」

  娟兒道:「所以,我要先行提醒你,此時此情,你必須要先行振作起來。」

  君中鳳眼望著父母的屍體,重傷的長兄,本是歡歡樂樂,無憂無慮的一個家庭,片刻間卻變得家破人亡,想到傷心之處,不禁黯然淚下。

  娟兒輕輕歎息一聲,道:「姑娘保重,處理善後要緊。」

  君中鳳一拭臉上淚痕,道:「姊姊說的是。」次步行到廳門口處,高聲說道:「院裡還留有人麼?」

  原來,埋伏在院中的弓箭手,大都悄然溜走。

  直待君中鳳問到了第三遍,庭院一角處,才有人應聲行來。

  君中鳳仔細看去,原是侍候父親多年的老家人君福,當下問道:「只有你一個人麼?」

  君福道:「只有餘下老奴一個人了。平日之時,他們一個個神氣活現,都表示對君家忠心耿耿,可是一旦面臨危險,竟然是一個個爭先逃命而去。」

  君中鳳接道:「君福,事關一個人的生死大事,如何能夠怪人。」黯然一歎,接道:「如今強敵已去,而且不會再來,老爺、夫人都已亡故,大公子也受了重傷,你去叫兩口棺木來,先把老爺、夫人的遺體收殮起來。」

  君福訝然道:「怎麼?老爺和夫人都死了!」

  君中鳳強作平靜地說道:「死了,你去叫兩口棺木來吧!」

  君福應了一聲,道:「老奴立時就去。」轉身奔出君府。

  君中鳳回過身來,望了娟兒一眼,道:「小妹方寸已亂,一切都望姊姊指教。」

  娟兒道:「你要節哀順變,才能處理善後,眼下第一件最為緊要之事,是先要救令兄的性命。」

  君中鳳點點頭,道:「正是如此。」

  娟兒道:「我身上帶有一些靈藥,也稍稍知曉一些醫理,救令兄之命,大約是沒有問題,不過,他的傷勢並非是十天半月能夠療好,至少也要兩月以上的時間,但我不能留在這裡。」

  君中鳳口中不言,心中卻在暗暗忖道:「你托住我家,一住半年之久,如今卻不能多留兩個月了。」

  娟兒似是已瞧出了君中鳳心中所思,微微一笑。道:「君姑娘也許覺著我捐兒做作,事實上我確實得走,如果不是有此大變,最遲我在後天就要動身,如今有些不幸,我決定多留七日,就我而言,這是最大的限期了。」

  君中鳳突然欠身一禮,道:「姊姊的隆情高誼,存歿同感,小妹這裡先謝過了。」

  娟兒還了一禮,道:「不敢當姑娘之禮。」歎息一聲,接道:「還有一件事,必須對姑娘說明,那就是令兄的傷勢好轉之後,不但無法再習武功,過去學的一點本領,也將同時失去,除了吃飯之外,成了一個廢人。」

  君中鳳道:「他是我的長兄,也是這世間我唯一的親人,我自然要服侍他一生,雖成廢人,也要救他。」

  娟兒點點頭道:「好,既是如此,我盡力救他就是。」

  探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玉瓶,倒出來兩粒丹藥,放入君中平的口中。

  君中平傷勢奇重,已然不會咽下藥物。

  娟兒順手從桌上取過一把酒壺,用酒沖下藥物,說道:「我這兩粒靈丹,可保他元氣不散,但他傷口,仍需敷藥。」

  君中鳳道:「什麼藥物?」

  娟兒道:「一般的金創藥就行了。」

  君中鳳道:「這個,家父已有準備,我去拿來。」

  娟兒道:「不用了,令兄也不能躺在此地,你把他扶人臥室,再行敷藥不遲。

  大變之後的君中鳳,經過這一陣工夫,突然間變得十分冷靜,當下抱起了君中平行入內室,取來金創藥,替他敷上。

  娟兒包紮好君中平的傷勢之後,歎一口氣,道:「兩個時辰之後,他眼下的藥力行開,屆時,人才能夠醒來,現在讓他安靜地養息一會吧!咱們去照顧令尊和令堂遺體。」

  兩人再入客廳,君福已叫來了兩具棺木,娟兒幫助君中鳳收殮君天奉夫婦遺體,天色已然快到五更。

  君中鳳望了娟兒一眼,道:「此番君家不幸,多蒙姑娘照顧,小妹是感激不盡。」

  娟兒道:「賤妾托居君府半年,承小姐、夫人多方照顧,這點微勞,自屬當然,小姐不用放在心上。」

  君中鳳道:「如若小妹記憶不錯,姊姊在半年之前,隨家母同歸捨下。」

  娟兒接道:「不錯,那時夫人進香黃龍寺,賤妾病臥寺中,得夫人收留,同回君府。」

  君中鳳輕輕歎息一聲,道:「姊姊,小妹有幾句不當之言,說出來,姊姊不要生氣。」

  娟兒道:「什麼事,姑娘儘管清說。」

  君中鳳道:「姊姊身懷絕技,恐已到寒暑不侵之境,托居舍下半年,我等都未能發覺姊姊是身負武功,那是分明已練到不著皮相的上乘內功之境,肯托身捨下為婢,豈是無因?」

  娟兒淡淡一笑道:「君姑娘果然聰明,賤妾托身子此,原有所圖,但眼看你們遭此不幸,此念已息,不談也罷!」

  君中鳳道:「唉!家父昔年混跡綠林,確作了很多大錯大憾的事,難道他也有傷害姑娘之處麼?」

  娟兒搖搖頭,道:「這倒沒有。」

  君中鳳道:「事到如今,姊姊還請說紛內情吧!小妹自知無能幫助姊姊什麼,但我將盡我的心力。」

  娟兒道:「乘人之危,我所不願。」

  君中鳳苦笑一下,道:「寒舍遭此大變,小妹也難再居留下去,但得等到兄長傷好,葬了父母之後,小妹亦將他往。」

  娟兒道:「姑娘行向何處呢?」

  君中鳳道:「天涯茫茫,我也不知走向何處?但此地是不能再留住了。」

  娟兒沉吟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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