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女捕頭 | 上頁 下頁
五八


  吳一諤微微一笑,道:「聶隱、紅線之流,能夠把人身和寶劍融合為一。口吐一道白光,瞬息間飛行千里,是否確有其事?在下不敢妄評。吳某五十年的修為有限,還無法深入其境,但就在下所知,劍術進入化境的人物,馭劍一擊,銳不可當。十丈之內,可以取人首級。

  但邪術練法之物,就少了人的靈氣,和那修聚而成的功力。不過,它卻也是震駭人心的利器,刀劍火蓮,有如活物,懸空追襲,不說它的殺傷力,單是那一股氣勢,就叫人驚懼、懾服。

  像你田老弟技藝精湛的人物,天下能相與之並論者,屈指可數。我相信常奇心中的震驚,比我等更為深植了。」

  田長青抬頭望望天色,道:「我們擊敵的計畫,應是在拂曉之前,配合郭總捕頭請調的軍馬行動。希望這一擊,能夠盡殲白蓮教餘孽,以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替程姑娘留下了心腹大患。」

  程小蝶忖道:「原來,他如此關心我,只不知是私人情意呢?還是另有目的?」

  「能遇上老前輩這樣的高人!」田長青接道:「是畢生難逢的機運,借大戰之前這段辰光,晚輩想向前輩多請益一些,還望前輩不吝賜教?」

  愈說愈客氣了。

  「機緣難逢!」小方道:「希望老前輩不要拒絕才好?」

  小方也發覺了,眼前的吳先生,是夢寐以求的人物,不讓他多指點一些心中迷津?實有負這番遇合了。

  吳一諤沉吟了一陣,笑道:「天下之大,無奇不有。吳某的學知有限,只怕很難解說得令諸位滿意。」

  答是答應了,只是有所保留,不願回答的事,就不能深究了。

  田長青十分興奮,道:「田某身經七位恩師教誨,自信在武功上,稍有通達。經史百家,亦有涉獵,但對術法之學,一直無法瞭解,想不到世間真有這些奇技、異術?

  常奇既通術法,為什麼不能深入化境,晚進拒擋火蓮花的攻勢,感覺上十分吃力。如若再多一些,勢道再強大一些,晚進自知必傷其手中。是否術法和武功一樣,也需要功力駕馭,才能破銳摧堅,一擊取敵?」

  「術取其法,法有法格,照說和施法人的功力深淺,沒有必然的關係!」吳一諤道:「不過,術法催的物器,是決定其威力的重要條件之一,常奇雖然身懷異術,但卻少了神兵利器。」

  「是!」田長青道:「如果常奇有了一件削鐵如泥的古劍,再以法術催動,那就銳不可當了。」

  吳一諤點點頭,道:「練法的第二要件,是把本身的靈氣,注入在法器之上,才能使法器威力倍增,運用得心應手。

  只是這一來,本身就必需要冒極大的危險,練時全神投入,還要相當的時間!要有嚴密的護法,以免被外魔和外人所傷。常奇不肯相信任何人,所以,他雖有練法之能,卻又難進入上乘的境界。」

  「這麼說來!常奇的術法,是可以用武功對抗了?」程小蝶打破沙鍋問到底。

  「由於邪不勝正。」吳一諤道:「物器以術法催動,就如人執器攻來一般,但卻只具有物器本身的威力而已,具有相當武功的人,當可抗拒。」

  「聽說黑狗血,可破妖術?」小方道:「不知道是真是假?」

  「有此一說,傳言雞、狗之血,可破妖術!」吳一諤道:「白蓮教妖法,都以剪紙成形削木為器,再以妖術練成。但常奇則有些不同,劍是真劍,火是真火,此人已得異術真傳,實非小可。

  但他卻不肯把自己的心血、靈氣注入,因為一旦人和術器結合,術器威力因可增強,但如物器受損,他本身也即受到很重的傷害了。」

  田長青籲一口氣,道:「原來世上真有這些不可思議之術?對一個把全部精力投入練武功的人,就有欠公平了!」

  話語中頗有感慨,神懷間竟然也有些黯然。

  程小蝶心中忖道:這個人真的是不知足啊!他有七個師父授他的武功,學得一身絕技,能夠力抗飛劍火蓮,竟然還不滿足?

  吳一諤微微一笑,道:「田少兄,你這一身武功,如若在江湖之上走動,已是一流高手。常奇雖然有一身邪術,但一對一,也未必傷得了你呢?」

  「是!」田長青苦笑一下,道:「希望田某有息隱山林,度一生平安歲月的機會。江湖上的紛爭,惱人得很,盛名利祿轉眼空,不爭也罷!」

  弦外有音了。

  程小蝶又開始用心去想,她竟也想出了一點頭緒來,暗道:「田長青有七位師長傳授武功,一定特別培養人才了。他天生聰慧,又兼得了七位師父之長,人生有的遇合,萬難得一,還是天之驕子,竟帶會有不順遂的感覺,定是肩上責任重大,一生也無法擺脫。」

  回頭看去,只見吳先生面帶微笑,道:「七位師長培養出田少兄這等文、武兼具之才,今夜牛刀小試,已見識了兵略運用之能,日後……」突然一笑而住。

  程小蝶心中一動,明白了。玉珮上遺詔伏兵,代有傳人,田長青就是這一代培養而成的將才。一旦伏兵出動,就要他統籌軍務,指揮大軍,和敵人決戰於沙場之上,是一代大元帥了。

  思念至此,暗暗震動,忖道:「明太祖朱元璋,這一道遺藏軍餉甲兵的詔旨,事近百年了,竟還是如此運行不息,開國之君,果非常人所及。這一股力量真要出而爭霸江山,當今皇上,能否招架得住,還真是難以預料?

  只不知小方之外,他們還訓練隱伏有多少高人?玉珮雖已毀去,遺詔藏寶還在,這可是皇上的心腹之患啊?雖是朱家子弟同室操戈,但百姓又將有一場刀兵連禍的大災難了?」

  只覺心跳加快,臉色也紅了起來,一股從未有過的激動,使全身抖顫,急急喘了兩口氣,才使情緒平復下來。

  如此激動的情緒,場中人都發覺了。

  「程姑娘,你有宿疾啊!」小方道:「什麼毛病,不妨說出來,田大哥武功好,醫道也不錯!是一位人中全才。」

  「是呀!小時得過氣喘病。」程小蝶道:「這也是我父母肯要他們的獨生女,遠赴高膝下學習武功的原因,用以強身。」

  言之成理,天衣無縫,但卻騙不過吳先生。

  不過——

  吳先生沒有講話,心中卻暗自忖道:這個閨門千金,機智應變之能,順理成章,實在是一位難得的聰明姑娘。何況她一腔忠國憂民之心,埋沒閨房中,實在太可惜了。

  但願她能寶劍出鞘,錐尖破囊,脫出閨閣之限,為人間增添一份正氣的力量,稍疏民間疾苦。」

  「芳草綠野恣行事,春入遙山碧四圍,興逐亂紅穿柳行,困臨流水坐苔磯。」田長青道:「但願天下平靜,讓田某行走萬里路,放舟千江遊,多交幾位紅粉知己,過上數十年放蕩生活,於願足矣!」

  說明了他心中的苦悶,縱情酒色,情非得已,有的是為了結交高手,以備日後之用,有些時留下緣,免得日後多個難纏的敵人。

  程小蝶最能體會田長青的心情了。

  「也許天道從人願!」吳一諤笑道:「程姑娘能解去這百年枷鎖。」

  「這!」田長青道:「老前輩能否再踢教言?」

  「水到渠自成!」吳一諤道:「吳某人被困天蠶絲索之下,也是程姑娘解去老夫身受的禁制。」

  田長青、方懷冰,兩個人的目光全都投注在程小蝶的身上,但誰也沒有開口。

  無語問蒼天啊!說什麼呢?

  但程姑娘卻開了口,道:「如果田兄和方兄,都希望這個人世間,少一次血流漂杵的屠殺,我也許能幫上一點忙!」

  「程姑娘!」田長青道:「人生有很多事,都是出於無奈的。過去的痛苦和怨恨,在人為的巧妙設計上,造成了一種迴圈的殺戮,就算看開了,又能如何?除非讓一切的設計,化作烏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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