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女捕頭 | 上頁 下頁


  「唉!硯堂看起來,一點也不像死去的人啊!」程夫人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是是是!文長經歷了不少的刑案,見過不少死亡的形狀,卻從未見過知府大人這等形象!」他似是自知失言,急急接了一句,道:「也許大人只是睡熟了。」「氣息已絕多時……」郭寶元接道:「倒是希望三位大夫,能由病理上找出原因來。」

  一個捕快,帶著兩個長衫中年人,急急奔入花榭,道:「潘大夫出門遠診,屬下不敢耽誤時間,只把趙、周兩位大夫給請來了。」

  「好!好!那就先請趙、周兩位大夫,替知府大人診斷一下。」劉文長城府深沉,並未說出程知府已然氣絕死去。

  趙大夫自負醫道,也未細看,就抓起了知府大人的左腕,只覺入手冰冷,頓然一呆。

  趙大夫果然是一位名醫,程知府早已停了脈動,但他仍從那冰冷的肌膚上,摸出了一點點門道,程知府死得十分奇怪,似是被放在冰窟中,活活地凍死了。

  「這個病,怪異得很,周兄!請診視一下脈象,咱們再研商用藥。」趙大夫籲口氣,沉聲地說。

  周大夫早已瞧出了不對,但趙大夫不肯點破,周大夫也不便明說。

  何況,就表面看去,實無法說出死亡的原因,心中暗暗罵趙大夫老奸,但也激起了一份爭勝之心,看就看吧!我不信你趙大夫找出的死因,我姓周的會找不出來。一撩長衫,也把知府大人的左腕,拉放在膝蓋上。

  乖乖,一入手,周大夫的一顆心,和知府的左腕一樣,完全冰冷了。這哪裡是病人,死了三天的人,手腕也沒有這麼個涼法,似是抓住了埋在大雪中的一條白蘿蔔,涼的上了一層冰啦!

  但他也是若有其事地診了知府大人的脈象,才放下手腕,道:「果然是怪病!周某人行醫二十年,從未遇到過的怪病?」

  「兩位大夫!」程夫人終於忍不住了,低聲道:「拙夫還有救嗎?」

  「趙大夫、周大夫,都是廬州名醫。」劉文長接道:「不管什麼疑難雜症,到了兩位大夫的手中,都該有救治之法。」

  趙大夫苦笑一下,道:「可惜潘大夫不在這裡……」

  「那是說潘大夫如若在場,三位合力施救,就能醫好拙夫了?」程夫人淚如滾珠而下,臉上卻浮出一絲希望。

  「潘大夫醫術超人,強過我和周大夫很多,也許他真有著妙手回春之能!」趙大夫道:「同兄,咱們各書一個藥方出來,看診斷的結果是否一樣?」

  周大夫點點頭,道:「最好是各坐一方,以免有互通聲息之嫌!」

  「理當如此!理當如此!那麼就請劉師爺,給我們分配一個座位了。」趙大夫道:「兩人的距離越遠越好。」

  劉文長這個刑案師爺,也早瞧出知府大人已氣絕多時,刁難兩人,也只是想逼出兩人醫病的本領,要兩人全力以赴。

  奇怪的是兩大名醫,竟然都不肯直截了當地說出來,知府大人已死的事,倒要請教他們一下。他立刻吩咐程福,準備了兩副筆硯,分擺在花榭南、北兩端,讓他們各開一張藥方出來,看他們鬧的什麼把戲?」

  程福順便帶來了幾張木椅,讓程夫人、劉師爺和郭總捕頭坐下來。

  郭寶元心中暗道:「知府大人明明已經死了,這兩個鬼大夫竟然不肯說出來,而且還要作繭自縛的開藥方子,讀書人的名堂,倒是多得很啊!」

  程夫人不停地用手帕拭著淚水,咬牙苦忍,沒有哭出聲來。

  劉文長一臉肅然,端坐不動,心中卻千回百轉地在想主意,如何才能擺平這件麻煩事情?

  片刻之後,兩位大夫,各書好一張藥方。

  劉文長接過趙大夫的藥方,只見上面寫道:「知府大人!身寒似冰、軀體已僵、脈博早停,但生機無絕,趙某人醫術淺薄,瞧不出何病如斯,其症之怪,似已非凡間藥物能醫。但大傷不損,大盈若虧,故趙某人不敢斷言知府大人已經死亡矣!」

  劉文長暗暗忖道:這位趙大夫,言在意外,措詞狡飾的工夫,竟也不在我這刑案者手之下了。

  接過周大夫的藥方看去,總也是一篇文過飾非的傑作,只見寫道:「知府大人的病情,有如雪中藏軀、血脈僵滯、似死還生,難雲已真道死亡,春風難可化雨,難解九幽之寒,烈焰雖可溶鐵,必毀形軀無存,如何取寒、熱交聚之法,才能下起死回生之藥,事難矣!」

  劉文長默讀著兩張藥方,心中忖道:兩位大夫藉醫術上的成就,似在傳遞一種訊息,只是一時間很難叫人瞭解,郭寶元精明幹練,已是天下名捕之一,不知他能否看出一些頭緒來?

  心中思索,人卻向郭寶元看去。

  因為,他不知郭總捕頭是否也通達文墨,如果他諷字不多,這兩張書柬傳過去,豈不是要他當場出醜了。

  「文長兄!」郭寶元淡淡一笑,道:「可否讓兄弟看看這兩張藥方子?」

  「好!好!兩位大夫都認為知府大人的生機未絕,但卻又返魂無術,不敢輕易下藥!」劉文長目光轉注到程夫人的臉上。

  事情實不宜再拖下去,劉文長借兩位大夫的藥方,明白地告訴程夫人了。

  「我看得出來,拙夫如還有一口氣在,豈會全無反應,劉師爺?不用再掩飾了,該怎麼辦?你們就下令辦吧!」程夫人淚如泉湧,終於低聲地哭了出來。

  「是是是!文長身受大人提攜之恩,必將竭盡所能,查明內情,給夫人一個交代。」

  把手中兩張柬帖交給了郭寶元,目光卻一掠趙、周兩人,接道:「事情非常,只怕還要借重兩位大夫的醫學才識,幫忙一二了。」言下之意,是要把兩位大夫留下來了。

  在君王集權時代,統率一方的知府大人,突然暴死,可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如果無法把案情作出明朗的交代,不知要有多少人受到株連。

  趙、周兩位大夫,也明白關係重大,相互望了一眼,連連點頭,道:「是!大人吩咐,草民等理當遵從!」

  這當兒,副總捕頭陳剛帶領著八個佩刀的捕快,趕到了現場。

  這批人手已到,在花榭四周布下了衛哨,立刻把威武、緊張的氣氛帶了出來。

  郭總捕頭看過了兩張柬帖之後,似是觸動了什麼?雙目神凝,陷入冥思,連陳剛走到身側,都沒有感覺。

  「夫人!先請回休息吧!事情如有眉目,文長立刻向夫人稟報。」

  「如果不妨礙諸位辦案,我希望留下來!」程夫人拭去了臉上的淚痕,堅強地說。

  「好!屬下正有一些不明之處,要向夫人請教了。」郭寶元擺出了一副問口供的派頭。

  程夫人微微一怔,道:「總捕頭懷疑到我了……」

  「郭兄!」劉文長接道:「夫人傷痛正深,說話的措詞要和緩一些。」

  「夫人不要誤會,此案怪異莫測,兩位名醫,都不敢用死亡二字!」郭寶元道:「屬下破案心切,話語直來直往,如有失禮之處,還望夫人包涵。」

  程夫人輕輕歎息一聲,道:「你有話就直截了當地問吧!」

  「府中上下人等,一起算上,共有幾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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