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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少林寺的僧侶們,雖已經傷亡累累,但大愚禪師仍然不肯有失身份。

  扶劍站在一側的方兆南,突然插口說道:「老禪師請退開兩步,這第一陣讓給在下打吧!」

  忽聽砰的一聲輕響,大玄禪師,連人帶杖,倒了下去。

  黃衣麗人環顧了四周一眼,笑道:「你們已被困入了五鬼陣中,只要我一聲令下,同時有三十二種不同見血封喉的淬毒暗器,一齊發出,在這夜暗之下,縱然有著過人的眼力,也是無法避開,一盞熱茶工夫之內,你們都將與世長辭了。」

  大愚流目四顧,果然發覺已被困入重圍,原來那些鬼形怪人,借著四下閃動的碧火,掩人耳目,大部人卻悄無聲息地把群僧包圍起來。

  方兆南仔細的打量了幾眼,發覺那些鬼形怪人,都選了一定的方位,如若他們當真的齊齊發出暗器,場中所有的少林僧侶,都無法避開那交叉射出的暗器,心知那黃衣麗人並非恫嚇之言,心中暗暗忖道:眼下之策,只有纏住那冥嶽嶽主,使她不能下令,讓那些鬼形怪人們發出暗器。心念一轉,立時大喝一聲,揮劍向那黃衣麗人攻去。

  他未出手前,已覺出內腑傷勢,有了急遽的變化,目下所以能支持著不倒下去,全靠那一瓶續命金丹的藥力。當那藥力耗盡之時,他即將隨著那惡化的傷勢,離開人間。

  在他的心目中,認為這是自己生平最後的一戰,無論勝敗,都得盡出全力,留給後人一份追慕憑弔。是以,他出手就用出了達摩三劍。

  這三招曠古絕今的劍學,乃一代人傑,達摩祖師九年面壁中靜悟而成,威勢凌厲,世無倫比。那黃衣麗人雖然身負絕世武功,但也無法破這等奇異之學,登時竟被圈在劍光之下。

  要知達摩三劍,一劍比一劍奇異,一招比一招凌厲,三劍如若能一氣用出,無人能逃出劍下。

  可惜方兆南功力尚未達靈活運用這三招劍式的境界,再加上內腑傷勢發作,那續命金丹的藥力,已難再壓制,劍勢剛變到「大羅一網」,人已不支,噴出一口鮮血,由空中跌摔到地上。

  那黃衣麗人用盡了本領,連招架帶閃避,才算把兩式劍招避過,正感手忙腳亂,應付不暇之際,忽見方兆南自行摔倒地上,心中暗叫一聲僥倖,口中卻冷笑一聲,道:「螢火之光,也妄敢和日月爭明!」言下之意,似是她把方兆南傷在手下。

  南北二怪被那絲網所困,自顧不暇,方兆南重傷臥地,奄奄一息,遍地死屍,盡都是少林寺僧侶中的高手。

  鬼火般的碧光,流動閃爍,夜風吹的人不由心生寒意,橫躺的屍體,和滿地鮮血,使這悽涼的夜,增加了無限的恐怖。

  大愚禪師長長吸一口氣,平橫禪杖,大步而上,悲壯的說道:「嶽主要把沿傳數百年的少林寺,夷為平地,看來已非什麼難事了。」

  方兆南的暈死,已使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和尚,感覺到再無能抗拒強敵,少林僧侶們慘重傷亡,使他豪氣頓消。

  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但嶽主在將少林寺夷為平地之前,必需先把老衲殺死。」

  黃衣麗人道:「殺你並非難事。」邊說邊緩緩舉起右掌。

  這當兒,突然飄傳來一縷嬝嬝的笛聲。這聲音似是由老遠處飄傳過來,又似近在身邊。

  那黃衣麗人舉起的右手,突然放了下來,凝神靜聽。

  笛音漸高,金聲玉振,悲壯中隱含著一種飄逸不群的氣概。

  那黃衣麗人聽了一陣,突然舉手掩面,大叫一聲:「快走。」當先轉過身子,疾向前面奔去。

  這突然的變故,使大愚禪師,為之一呆,想不通強敵何以在大勝之下突然撤走。

  那黃衣麗人的急奔而去,立時使劍拔弩張的局勢大變,只見那鬼形怪人和蕭遙子等群豪轉身而奔。

  這般人來的如潮水驟至,去的也似電閃風飄,片刻工夫,走的一個不剩。

  大愚禪師長長吁一口氣,急步奔到方兆南的身側,只見口鼻之間,汨汨向外流著鮮血,一息奄奄,若斷還續,不禁黯然一歎。伸手摸去,只覺他心臟還是微微有些跳動,但也是弱不勝力,頻將斷絕。

  只聽大道禪師的聲音,傳入了耳際,道:「大師兄,這位方施主還有救麼?」

  大愚禪師緩緩抬起頭,兩行老淚,滾下面頰,搖頭歎道:「希望很小,但願我佛有靈,能保他重傷得救。」

  大道禪師傷感的說道:「大玄師兄,傷勢也很慘重。」

  大愚禪師回頭望去,只見大道抱著身軀僵硬的大玄,滿面愁苦之色,不覺又是一聲長歎,仰面長長吸一口氣,道:「這一戰,可算得盡傷了咱們少林寺的精銳。」

  大道禪師似是忽然想起了一件重大之事,道:「羅漢陣中的弟子,也不知被那妖婦施展的什麼歹毒暗器,連傷了六十餘人,全陣已潰不成軍,眼看咱們就要全軍覆沒,不知她為何忽然撤走,難道還有什麼鬼計不成?」

  大愚道:「就目前形勢而論,咱們敗象已呈,大可不必再用什麼鬼計求勝了。」

  大道禪師道:「這就使人糊塗了。」

  大愚沉忖了片刻,說道:「那妖婦撤走之前,師弟可聽見什麼異聲麼?」他那時運集全身功力,準備和那黃衣麗人作生死的一搏,全神貫注,耳目也失去了靈敏,雖然那笛聲激昂高拔,但在他記憶之中,卻無法肯定是什麼聲音。

  大道禪師若有所悟的接道:「不錯,好像是一種笛聲,吹的悲壯動人,那妖婦聽到那聲音之後,立時就倉惶逸走。」

  大愚禪師道:「那妖婦武功卓絕,全身又都是用之不盡的奇毒暗器,一陣笛聲,竟能使她驚慌而去,這其間定有著什麼隱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你代我傳諭下去,要大家清掃屍體,凡是殉職弟子,一律記下名號,合葬在一起,三日之後,由全寺弟子為他們佛事百日,以慰亡魂,重傷弟子一律移送達摩院,從速救治。」

  他微微歎息一聲,又道:「少林寺能逃得覆亡之劫,這位方施主功勞最大,不論他傷勢是否還有救,咱們也得為他一盡心力。」

  大道禪師低聲說道:「南北二怪仍然被困在那絲網之中,不知要如何處理?」

  大愚道:「用這白蛟劍斬斷絲網放他們出來。」

  大道禪師道:「兩人心中對咱們少林寺似有著一股積恨甚深的怨忿,大劫之後,元氣未復,如若放出兩人,他們萬一要記恨前嫌,不分清紅皂白,動手傷人,那就麻煩了,小弟之意……」

  大愚禪師搖頭說道:「南北二怪,是為咱們少林寺中事才和那妖婦動手,縱然他們心記前嫌,咱們也不能坐視不救,快些去吧!」

  大道禪師肅然說道:「師兄教誨的不錯。」探手撿起白蛟劍,正待轉身而行,突聽一個嬌細的聲音,傳了過來,道:「冥嶽嶽主,狡猾無比,雖然被我笛聲嚇走,但我料她不會就此甘心而去,一頓飯工夫之內,定會選帶部份高手,暗中潛返寺內,企能查明真象……」

  那嬌細的聲音,說到此處,忽然停頓,似在忖思措詞,又像在籌謀對策,半晌之後,才接著說道:「此時此地,我還不便現身,本來我可以解開南北二怪被困的天蠶絲網,讓他們幫同你們拒擋強敵,但兩人心中既然和你少林寺有著前嫌,釋放之後,未必能為你們所用,不論他們倒戈相向,或是袖手旁觀,對貴寺都是大為不利的事,還是暫時不放的好。好在兩人武功高強,內功深厚,那天蠶活結絲網,雖有著強大的縮收之力,但憑兩人武功,足可抵擋一陣,只要他們自知無能掙脫之後,不再掙扎,一時之間,決不致被那收縮的活結勒斃……」話到此處,又是一頓。

  大愚禪師高聲說道:「那位高人,既肯相助,何以不肯……」

  那嬌細的聲音急急傳來,打斷了大愚禪師之言,接道:「我現在用的傳音入密工夫,和兩位說話,因那冥嶽嶽主,隨時可能潛返回寺,暗中偵察真象,兩位最好能暫時聽我吩咐,不要答話。」聲音又一停頓,又道:「那姓方的傷勢好像很重,最好能把他移送到一處密室,別讓他再受到什麼驚擾!」

  大愚禪師滿腹欲吐之言,不便出口,急的來回直踱方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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