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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七


  目光轉動,只見眼前的少林僧侶,裝束已自不同,除了大愚、大道禪師兩人,尚穿的寬袖飄飄的僧袍之外,那隨行的二十四名寺中高手,都已改著了深灰色的短裝,每個僧侶的腰間,都還帶著不同的暗器,有小型的戒刀,短劍,最奇怪是有兩個二十上下年紀的和尚,一個帶著三朵金色的蓮花,一個帶著七枚銅鈸。少林僧侶一向不用暗器,但方兆南今夜所見,除了大愚、大道之外,大部份人,都帶暗器,顯然今夜之戰,少林寺已皆盡所能,全力迎敵,平時不肯用以對敵的暗器,也準備施用克敵了。

  只聽那鬼哭狼嚎的樂聲,愈來愈近,四盞碧綠的燈光,突然由前面松林一角,繞現而出。

  大愚禪師舉手一揮,身後二十四個弟子,突然散佈開去。

  方兆南低聲說道:「那些吹打樂器的人,一個個奇形怪狀,有如鬼魔一般。」

  大愚禪師回目一掃方兆南,笑道:「強敵現身之後,由施主和她答話,需要老衲說話之時,我再說話不遲。」

  方兆南翻手一摸背上的白蛟劍柄,說道:「慚愧的很,晚輩把老前輩相贈的寶劍,已失去了一支。」

  大愚道:「青龍、白蛟雙劍,已盡為施主所有,老衲已無權過問了。」

  幾人談話的當兒,那刺耳的樂聲,忽然停了下來!四盞碧綠的燈光,卻加速奔行過來。

  大愚凝目望去,只見那四盞碧綠的燈光之後,緊隨著一頂黃色小轎,由四個身軀高大,臉上分塗著五顏六色的鬼形怪人抬著,奔行如電而來,眨眼之間,已到了丈餘之處。

  四盞碧綠的燈火,由四個分紅、白兩色的怪人提著,左手提燈,右手各拿著一枝哭喪棒,夜暗之中看去,更顯得鬼氣森森。

  在那黃色小轎之後,一排並立著數十個人,小轎左右兩側,分站兩個容色絕世的少女,右面一個身著紅衣少女,手中拿著拂塵,背上斜插著方兆南失去的青龍寶劍。

  方兆南目光掃掠了冥嶽中來人,果然不見冷艷無倫的梅絳雪,想來她跳入火山口中之事,決然是不假了,不禁暗暗一歎,一縷惜念的悲傷,緩緩由心中泛了起來。

  只聽那小轎之中,傳出一個嬌媚動人的聲音,問道:「要他們找一個能作主意的人,上前來答我的問話。」聲音雖然動人,但言詞之間,卻是傲然不可一世。

  大愚禪師回目望了方兆南一眼,道:「方施主去和她談吧!」

  方兆南道:「老禪師乃此地主人,晚輩怎敢僭越?」

  大敵當前,大愚禪師反而變的鎮靜無比,微微一笑,道:「老衲和小施主一齊去吧!」

  方兆南正待舉步而行,心中突然一動,暗道:我們不能先被他人的氣勢所懾,立時停下腳步,道:「老禪師,可以要她過來說話。」

  大愚先是一怔,繼而一笑,正待開口,那站在小轎左面的藍衣少女,突然高聲說道:「你們那面,連一個活人也沒有麼?」

  大愚禪師也提高了聲音答道:「女施主不可出口傷人……」

  右面那紅衣少女冷笑一聲,罵道:「天亮之前,少林寺別想再有一個活人,反正你們快要死了,罵上你們幾句,又有什麼關係?」此人口齒伶俐,言詞咄咄逼人,一向步不出寺的大愚禪師,那裏能夠說得過她,當下瞠目結舌,不知如何回答。

  方兆南眼看大愚禪師尷尬之態,心知他是有道高僧,不能和那紅衣少女一般的胡言亂語,只好挺身而出,道:「鹿死誰手,還難預料,未見真章之前,姑娘先別把話說得太滿。」

  那藍衣少女厲聲叱道:「死在眼前,還敢這般無禮,誰要和你多費口舌,還不趕快要那老和尚出來答話!」

  方兆南仰天大笑一陣,道:「好個利口的丫頭,你既然作不了主,最好免開尊口,叫你那師父出來答話。」

  小轎中又傳出柔媚中隱帶冰冷的聲音,道:「什麼人這樣大的膽子?」

  那藍衣少女躬身答道:「就是三師妹偷放的那位野孩子!」

  垂簾啟動,一個身著黃衣黃裙的艷麗女人,緩緩由轎中走了出來,口中冷然接道:「絳雪一向眼高過頂,對男人素來不假詞色,居然能夠為這人背叛我,我倒該仔細看看他,是一個什麼樣的人物了。」言詞之中,隱含對梅絳雪的懷念,想來梅絳雪身在冥嶽之時,定然甚得她的寵愛。

  方兆南只覺心神為之一慟,暗暗歎道:梅絳雪如非釋放我和玄霜師妹脫險,決不致於落得那等悽慘的下場。

  場中群僧都不禁心頭為之一動,原來在他們想像中,那冥嶽嶽主,定然是一位雞皮鶴髮,醜陋不堪的怪人,生性才會那等慘酷,想不到竟然是一個艷光奪目的麗人,容色尤勝過那分著紅藍衣著的少女。

  只見她款移蓮步,緩緩走了過來,步履移動之間,乳波臀浪,冶媚橫生,充滿了無比的誘惑,只看她一眼,誰也忍不住怦怦心動。

  她一直走到方兆南身前四五尺處,才突然停下了身軀,舉手一招,嫣然笑道:「你過來!我要仔仔細細的看看你。」

  她的舉動,優美無比,舉手一招之間,風情萬種,使那些排列在大愚、大道身後的少林僧侶,個個為之一怔,連大道和尚也為之神情一變,只有大愚和尚定力深厚,仍然神色不改。

  方兆南也為之心神一動,不自主向前走去。

  走了兩三步後,突然停了下來。

  那艷麗女人看他向前走動的身子,突然停了下來,不禁一皺眉頭,冷冷說道:「這世間沒有抗拒我令諭的活人!我既然叫你過來,決不會借機傷害於你,對付你這種晚生後輩,我還用不著施用機詐手段。」她看去,只不過二十上下的年歲,但語氣卻一派老氣橫秋,托大無比。

  方兆南暗中提聚一口真氣,使動蕩不定的心情,平靜下來,肅然答道:「聽你的口氣,定然是冥嶽嶽主了?」

  那艷麗女人輕盈一笑,道:「不錯。」

  方兆南道:「在下冥嶽之行,未能一睹嶽主真面目,想不到今宵得見尊容!」

  那艷麗女人一皺眉頭,默然不言,似是對方兆南這等人物,多講上幾句話,會失了她的身份一般。

  方兆南突然放聲一陣大笑,道:「在下由冥嶽天羅地網之中,死裏逃生,早已把生死之事置之於度外了,嶽主如以生死作為要挾,那可是打錯了算盤!」

  那艷麗女人星目閃光,一掠南北二怪,冷然說道:「你膽子不小啊!竟然敢這般頂撞於我。」

  方兆南道:「嶽主言重了。」

  那艷麗女人突然向前跨了一步,道:「你叫什麼名字?」

  方兆南道:「在下方兆南。」

  那艷麗女人突然又向前跨進一步,冷冷說道:「你認識梅絳雪麼?」

  方兆南道:「何止相識,而且她已和區區相訂下白首盟約……」話一出口,立知失言,但也無法收回了。他只想激起對方怒火,隨口說了出來,話說出口已覺有錯,但轉念一想,梅絳雪已葬身火山口中,今生今世,難得再見。

  只聽那嬌艷麗人冷笑一聲,道:「你可知道她已經死了麼?葬身在火山之中!」

  方兆南道:「想來定然是你把她逼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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