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絳雪玄霜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他靜靜想了一陣,越想越覺事情嚴重,眼下時間寶貴,如再要延誤下去,說不定會造成大錯,心念一轉,直向那茅屋所在奔去。

  他心中焦急,奔行迅快,片刻之間,已到竹林環繞的茅舍之中,沿途之上,竟未遇到個攔路的僧侶。

  他心中憂急,無暇多想,縱身躍上竹籬。

  這茅舍外面環圍的竹籬,已不知經過多少時日,大部份都已腐朽,方兆南落足甚重,但聞一聲波的輕響,一根籬竹,登時折斷。方兆南毫無防備之下,身子也隨著墜落下來,趕忙一提真氣,一挺蜂腰,穩住了下落之勢,落在實地之上。

  凝神望去,三座並立的茅屋門窗緊閉,毫無異狀,心中暗道:八成是我看花了眼睛,幸好還未驚動到寺中之人。

  忽然間腦際中靈光一閃,回憶大道禪師之言,這茅屋附近百丈之內,都早已劃作少林寺中禁地,四面要道,都派有巡守監視之人,我這一路行來,怎的竟然未遇攔路之人?這出奇的順利,顯然事情大不尋常,不是少林僧侶中暗中佈置戒備,而故意讓自己深入禁地,隱身暗中,以察看自己行動,再不然就是那圍守在四周的少林寺僧侶們,早已受了暗算。

  忖思了一陣,覺著不宜在此久留,轉身向來路行去,走了幾步,又覺不對,暗暗忖道:我既然來了,怎能就這樣悄然而退,不如搜查那右面茅屋,也好打消心中疑念。當下又轉回頭來,奔向右面茅屋。

  這是三間房子大小的建築,形狀和中間一座一模一樣,只是兩扇門上加多了一把鐵鎖。

  方兆南皺了皺眉頭,想道:我如要進這茅屋之中,勢非得先破壞這把鐵鎖不可。他舉手在鐵鎖上拂拭了一下,又縮回手來,走到旁邊一間窗子前面,舉手輕輕一推,窗門立時大開,一片積塵飛了出來。

  探頭向裏面望去,只見一片漆黑,難見景物,心中暗暗忖道:這座茅屋之中,也不知隱藏著少林寺的什麼秘密,我如擅自闖了進去,不知是何後果。

  他心中雖覺擅闖禁地,大是不該,但那人影,在他心中作怪,猶豫了一陣,終於提氣縱身穿窗而去。

  他記得那中間茅屋,地上滿是積塵,落腳稍重,立時將震的滿室飛塵瀰目,有了上次經驗,這次小心甚多,人躍入室,立時提氣穩住身子,緩緩向實地上落去,雙足還未著地,忽覺一股勁力,迎面襲來。方兆南慌急之間,揮掌硬接了一擊。

  這一掌來勢雄猛,方兆南擋了一擊之後,竟被震退了兩三尺遠。

  對方一擊得手,第二掌連續攻出,呼呼勁風盈耳,連續拍出兩掌。

  方兆南一面揮掌抗拒,一面大聲喝道:「什麼人?竟敢暗入少林寺中禁地。」

  這一聲喝問,竟然使局勢大變,對方竟突然停身不攻。

  室中黑暗,無法瞧得清楚,只見一條黑影,向外移動而來,隱隱間,見來人頭臉之上,用黑布包著。方兆南怕中暗算,縱身一躍,退到室外,蓄勢以待。

  但見那條黑影移步門口之處,突然舉手拉下蒙面黑紗,赫然是大愚禪師。

  方兆南先是一怔,繼而抱拳一禮道:「原來是老禪師,無怪掌力雄渾,幾乎使在下招架不住。」

  大愚禪師目光烱烱逼視方兆南臉上說道:「方施主深更半夜之中,到此荒涼之地,不知有何見教。」

  方兆南揮手一笑,道:「老禪師誤會了。」

  大愚道:「老衲如若仍然對施主心存誤會,也不會停手不攻了。」

  方兆南道:「老禪師可是聽得大道禪師之言,說在下今宵之中,可能來此窺探是麼?」

  大愚禪師道:「不論方施主如何能言善辯,今宵如不說個是非出來,也難消老衲心中疑慮……」他微微一頓,又道:「不瞞你說,這三座茅室中,都有人防守,大悲師弟就在那正中茅屋之中……」

  方兆南笑道:「早知諸位防守這等緊嚴,在下也不致這等干違貴寺禁忌,冒險來此了。」

  大愚禪師冷冷說道:「虧得施主先進這右面茅屋,如是先進正中一間,只怕早已身首異處了。」

  方兆南看他神情,知他心中有了誤會,當下笑道:「老禪師又誤會了,晚輩之意是說早知貴寺有這等森嚴的戒備,用不到晚輩多費心了……」當下把剛才所見經過,以及旁敲側擊向大道禪師進言之事,仔仔細細的說了一遍。

  大愚禪師一皺眉頭,道:「方施主如肯把當時所見,告訴大悲師弟,也不致有此一場誤會了。」

  方兆南聽他口氣,知他還未深信自己之言,輕輕歎息一聲,道:「黑夜之間,匆匆一瞥,心中實無把握,萬一是在下看花了眼睛,有勞貴寺中人勞師動眾的搜查,不但驚擾到兩位老禪師的清修,且恐諸位笑在下大驚小怪。何況和大道禪師談起此來之時,大道禪師尚告訴在下,說這茅屋四周,要道之上已派有監視之人,縱有強敵混入,但如想混進此地,決難逃過監視。」

  大愚禪師道:「既然如此,方施主何以又獨自來此?」

  方兆南道:「在下後來細想起來,越想越覺不對,縱是在下看花眼,受人譏笑,也不能為一時名氣之爭,遺害到兩位前輩高人,故而趕來此地,以查究竟。」

  大愚禪師道:「方施主縱然說的字字出自肺腑,老衲也難全信。」

  方兆南眼看連番解釋,仍然無效,心中也動了怒意,拱手說道:「老禪師既然執意不信,那也是無法之事。」回頭大步向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忍不住回過頭來說道:「老禪師,搜查過這三座茅屋了麼?」

  大愚禪師冷然道:「不勞方施主費心,我等早已仔細搜尋過了,但連一點敵人的痕跡,也未找到。」

  方兆南仰臉望天,思索了一陣,自言自語的說道:「我真的看花了眼睛……」

  大愚禪師接道:「不是方施主看花了眼,那就是老衲多疑了。」

  方兆南突然一整面色堅決的說道:「現在想來,經過之情,歷歷如繪,在下決然不致看錯。」

  大愚禪師道:「天色已經不早,方施主還是請早些回去休息一下吧!有話明天再說不遲。」

  這幾句話,無疑是逐客之令,方兆南再也無法站得下去,轉身急急向外奔去。

  經過那白猿坐化的矮松之時,忽然聽到一陣極輕微的笑聲,傳入了耳際。這聲音十分奇怪,似是一個人忍俊不住,笑出了聲,但卻又不敢笑出,用手掩住了嘴吧,不禁心中一動,停下了腳步。抬頭望去,只見那白猿依然原姿坐在松幹交接之處,上面枝葉濃茂,夜色中無法看清。

  大愚禪師眼看方兆南奔行到那矮松之下,突然又停了下來,心中大是忿怒,高聲說道:「那株松樹之上,乃敝寺所養的仙猿坐化之處,方施主……」一面說話,一面急奔過來。

  方兆南連受大愚禪師諷譏,只覺一股悲忿之氣,直沖上來。他心中原本還無法確定那聞得之聲,是否是人笑聲,但心中一急之下,反唇譏道:「那只怪幾位目難見物,現有強敵,隱在這矮松之上,哼!這區區彈丸之地,盡出了少林寺中高手,竟也查不出敵人的隱身所在……」

  這時,大愚禪師已追到矮松之下,聽得怔了一怔,道:「什麼?這矮松隱有強敵?」

  方兆南話已出口,心中雖無把握,也只好硬著頭皮說道:「不錯,那濃密的松葉之中,隱有強敵!」

  大愚禪師道:「老衲就不信確有其事?」突然一提真氣,身子凌空直上,飛向那矮松之上。

  方兆南目光一直盯著大愚禪師凌空直上的身體,心中甚感不安,暗道:如若剛才那聲音不是笑聲,如果這矮松上沒有隱藏著敵人,這次擅闖少林寺院禁地的誤會,只怕甚難解釋清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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