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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〇


  方兆南鎮靜一下心神,長長的吸了一口氣,果然覺得瀰目的水霧中含著極淡的幽香。

  如是這水霧中的幽香,果如陳玄霜所說的,含有奇毒,可憐入殿之人,都已在不知不覺下中了劇毒。

  只覺一股熱血泛了上來,正待大聲喝叫,揭破這水霧中含毒之密,忽然心中一動,暗暗忖道:梅絳雪給我這兩粒藥丸,不知是否用來解那水霧中奇毒之用,我如叫將出來,只怕要牽累到她。

  他和梅絳雪並沒有什麼情意,但卻不知何故,他心中不自主為那寒水潭月光下一段締盟的往事困擾,常常感覺到,梅絳雪已真的是他妻子……

  忖思之間,忽聽一個嬌如銀鈴,但卻又冷若陰冰寒風的女子聲音響起道:「你們在入這絕命谷時,在那花樹陣,已中了我在那花蕊花葉之上,暗藏的劇毒,不過那毒性發作很慢而已,十二個時辰之後,才能發作。但現下你們又中了我這迴輪殿水霧之中暗藏的奇毒,這兩種劇毒混合之後,不但難以救治,而且還可提早促使毒性發作,你們如若不信,不妨暗中運氣一試,或是仔細的辨別一下,看那水霧之中,是否有一種極淡的幽香!」

  這時,群豪已然停了打鬥,大殿之中除了濃重的水霧,難以看清楚景物之外,又恢復了寂靜,不再聞打鬥之聲。

  陳玄霜緩緩由方兆南胸中抬起頭來,高聲說道:「這水霧之中,確然含有劇毒,那人剛才之言,並非是欺騙我們。」

  她這一說,群豪似都信了不少,仔細嗅去,果覺那水霧之中,有一種極淡的幽香。

  神鐘道人暗中運氣一試,腹胸之中,果然有種異樣之感,心知那妖婦之言,已非虛相恫嚇,但此時此地,如若坦然承認水霧中含有劇毒之事,只怕群豪戰志,隨著瓦解,當下高聲說道:「咱們已被困絕地,如不及早設法,毀去這座大殿,只怕無一能夠生還,眼下情景,勢難逃避一戰,貧道之意,諸位不妨各展所能,合力毀去這座大殿。」

  武當門下弟子,首先響應,一面排結成五行劍陣,準備對敵,一面由懷中摸出火種點燃照明。

  群豪齊相仿效,各人都從身上摸出摺子來,霎時之間,濛濛水霧的大殿之中,亮起數十點火光,殿中景物,已隱隱可辨。

  方兆南忽然覺著頭上微生暈眩,趕忙把手中丹丸吞下一粒。

  原來他剛才相試水霧中暗含的劇毒,曾經長吸了兩口水氣,中毒要較別人為深,發作也較別人為快。

  他服下丹丸之後,忽覺一股熱氣由丹田之中升起,遍行全身四肢,立時低聲對陳玄霜道:「霜師妹,你可知道這水霧中劇毒的破解之法麼?」

  陳玄霜搖搖頭道:「我不知道,那日我打開爺爺的鐵盒之後,中了劇毒,將要發作之時,爺爺忽然回到家中,才救了我的性命。我只覺那次病了很久時間,後來爺爺告訴我,以後不要再翻他房中東西,至於如何救我,我已經記不起了。」

  方兆南原想讓她說出解救之法,再轉告群豪,要他們自謀解救之法,那知陳玄霜竟是毫無記憶,當下暗自歎息一聲,道:「霜師妹,張開口來。」

  陳玄霜怔了一怔,道:「你要做什麼?」

  方兆南低聲說道:「我要給你一粒藥吃。」

  陳玄霜眨了眨眼睛,也不再追問,依言張開櫻口。方兆南迅快的把手中一粒丹丸,投入陳玄霜的口中。

  這時,群豪在數十個火摺子的光照之下,已經發動,排成井然有秩的一個方陣。

  原來剛才黑暗之時,因為各人站的位置混亂,既未判明敵人方位,又無法測知敵人來勢,對方只要派出一二高手,在中間一擾,彼此立時形成了自相殘殺之局,群豪心中,都記憶著剛才的慘痛教訓,不用人招呼,立時自動排成了一個方陣。

  在這等危惡的環境之中,就可以看出了少林武當兩大門派屬下弟子的涵養之有素。少林僧侶共有三十六人,一半手拿戒刀,一半手橫禪杖,他們連經了闖鬥五鬼陣,和適才大殿中一場混戰,除了兩個受傷之外,竟未死亡一人。武當門下弟子,也只有兩個輕傷。

  這時,十六個少林和尚自動結成了羅漢陣,護往了群豪右翼。武當門下弟子也結成了五行劍陣,護守著左翼側面。那正中方位卻替群豪留下,不論誰和敵人動手,就沒有後顧之憂。

  神鐘道人,一揮長劍,清嘯一聲,說道:「既然敢邀請我們,怎的這等藏頭露尾,再要故弄玄虛,可別怪貧道,要毀了你這迴輪殿了……」

  只聽那大殿一角,又傳來一個嬌如銀鈴的聲音道:「我們這迴輪殿築建的堅如鐵壁,你如果能夠毀去,不妨動手試試……」

  神鐘道人耳目靈敏,一聽那女子聲音,立時辨出這聲音和剛才聽到的聲音,雖然一般嬌脆,但卻不及剛才發話的聲音那樣陰冷,顯然是兩個人的聲音。

  三劍一筆張鳳閣,低聲對神鐘道人說道:「眼下咱們已陷入敵人的埋伏之中,這座迴輪殿建築的十分複雜,敵暗我明,動手相搏起來,勢必要吃大虧,必得先設法退出此殿……」

  神鐘道人說道:「話是不錯,但除了破壁而出之外,貧道一時間,倒難想出適當之策,不知閣下有何高見?」

  張鳳閣微微一怔,道:「在下一時之間,雖想不出破殿之法,但道長不妨傳諭群豪,明白相示,先行退出此殿再說。」

  神鐘道人道:「如若這水霧之中,當真含有劇毒,咱們都早已中毒,退出此殿,也難以療救,與其後退,倒不如衝上前去,和那妖婦硬拚一陣,誰勝誰敗,也好早作決定。」

  一掌鎮三湘伍宗漢道:「道長說的不錯,咱們如已中毒,退出此殿,也是不易保全性命,那就不如硬拚一場的好。」

  神鐘道人略一沉忖,高聲說道:「眼下咱們已被困絕地,這大殿水霧中,也可能含有劇毒,眼下生路只有兩條,一是破殿而出,一是群策群力,殲滅強敵。」手中長劍,劃起一道銀虹,當先向那發話的殿角衝去。

  這時,群豪手中的火摺子,大部都已被瀰漫的水霧淋滅去大半,只餘四五盞,尚在繼續燃燒。

  武當門下弟子,一見掌門師尊排眾而出,獨身涉險,立時迅快的移動劍陣,緊隨相護。

  群豪各自運氣相試,果然都覺出內腑微生異感,知道對方說殿中水霧含有劇毒,並非虛言恐嚇,油生拚命之心,齊隨神鐘道人身後,向前衝去。

  神鐘道人為人原本十分謹慎,但此刻身處絕地,亦不禁有些亂了方寸,只想找出冥嶽中人,迫他說出破殿之法,或是找出冥嶽嶽主,拚上一場。

  那知一直衝到殿角牆壁之處,仍未瞧見一個敵人。那和群豪一齊進入殿中的三個少女,此刻也不知到了何處!

  但見一面石壁,橫阻去路,已到了殿角盡處,但卻不見那傳話之人,心中又是驚駭,又是忿怒,舉手一劍向石壁上面刺去。

  他功力深厚,手中長劍雖非削鐵如泥的寶刃,但亦係百煉精鋼所鑄,加之他運出深厚的內力於劍鋒之上,一般堅木山石,亦應手而穿。

  但聞一聲金鐵相擊的大震,水霧中閃起一串火星,但那石壁並未損傷,百煉精鋼的寶劍上,反被震現了一個缺口。

  這時,群豪都已奔近了石壁,十八個身披黃色袈裟的和尚,齊齊大喝一聲,揮動手中的鐵禪杖,擊在石壁之上。

  只聽震耳欲聾的一聲大震,水霧中飛閃起一串串的火星。

  群僧被那精鐵禪杖擊在石壁上的反震彈之力,迫的齊齊向後退了一步。那石壁也不知是什麼堅石砌成,竟仍然絲毫不損。

  茫茫水霧中,忽又響起嬌脆陰冷的笑聲,在另一側殿角處,傳出了悅耳清音,道:「如果我不現身出去,和你動手相搏一場,大概你們死也有難以瞑目之感……」

  神鐘道人大聲說道:「不錯,你如能在武功之上,勝了我們,我們敗也心服口服,憑藉鬼計陰謀,機關堅固,水霧中的劇毒,縱然傷到我們,也非大丈夫的行徑。」

  那嬌脆冷漠的聲音,重又響起,道:「你們既然定要見我也好,不過,見了我真面目之後的人,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一條是死,一條是投效冥嶽,永作不叛之徒。」

  神鐘道人冷然的喝道:「你還忘記了一條可走的路,那就是憑藉武功,決定咱們那一個先死。」

  大殿中的水霧,突然間消失不見,視線頓清,殿中的景物,已然清晰可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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