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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九


  方兆南看她臉上滿是愧疚之色,心中忽生憐惜之情,低聲說道:「不要胡思亂想啦!你就是再穿破一點,我也是一樣待你。」

  說話之間,又到一處大客棧前,抬頭看高樓聳立,橫匾之上,寫著三個斗大的金字「會英樓」。

  方兆南打量了那廣連的大廈一眼,心中暗暗忖道:此店這等宏大,大概會有空房。大步走了進去,問道:「店家有空的房間麼?」

  這座客棧,兼營著酒飯生意,店小二人數雖甚眾多,但因坐上客滿,都正在忙著送酒上菜,其中一人回頭望了方兆南一眼答道:「客官晚來了一步,已經沒有空房,客官請到別家看看去吧!」

  方兆南道:「我們一連問了幾家,都答說已經客滿,貴店甚是宏大,一兩間空房,大概總可找得出來吧。」

  店小二搖頭笑道:「我們開的是店,賣的酒飯,客官賞光照顧,我們歡迎還來不及,怎肯相拒不納,實是沒有空房,還得請客官擔待一二!」

  此人說話,甚是文雅,而且態度謙和,方兆南心中雖然甚感彆扭,但也無法發作。

  正感為難之際,忽見一人大步走了過來,說道:「兄台如果不嫌委曲,在下定的一座跨院,尚可讓出兩間。」

  方兆南轉頭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青衫長髯,正是在九宮山中所遇的一筆翻天葛天鵬,當下抱拳笑道:「想不到在此地又和老前輩遇在一起……」

  葛天鵬笑道:「此非談話之地,方兄如不見棄,請到房中一坐如何?」

  方兆南道:「恭敬不如從命,晚輩不客氣了。」

  葛天鵬道:「老朽走前一步帶路。」轉身向裏走去。

  方兆南、陳玄霜魚貫相隨身後,穿過了兩重院落,到了一處獨立跨院之中。

  正廳之上,已經擺好酒菜,四個人對面而坐,一見葛天鵬帶著方兆南走了進來,一齊站起身子,抱拳作禮。

  方兆南看那四人,正是九宮山中所見的天風道長、神刀羅崑和葛氏兄弟。

  羅崑一拂顎下白髯,大笑說道:「九宮山中多蒙賜藥相救,但我等醒來之時,兄台已經飄然遠走,今日不期而遇,正好一謝救命之恩,來!老朽先敬兄台一杯!」伸手端起桌上酒杯,雙手送了過來。

  方兆南難卻盛情,只好接過酒杯,一飲而盡,笑道:「老前輩言重了,那日相送之藥,晚輩只不過是借花獻佛,幾位洪福齊天,晚輩實難居功!」

  原來那日在九宮山中,方兆南誤打誤撞,把言陵甫相贈的「辟毒鎮神丹」相贈幾人,療治毒傷,竟被他無意之間,用對了藥物,救了幾人性命。

  葛天鵬待幾人養息了半日,確定幾人傷勢真好之後,才說了追找幾人來意,原來他接得少林主持方丈請柬,要他三月三日之前,趕到泰山,大會天下英雄,共謀對付敵人之策。

  天風道長聽完之後,立時把隨行弟子,遣派回去,自己卻夥同羅崑,以及葛氏兄弟,易道而行,由九宮山中直奔泰山而來。

  葛天鵬原本不想要自己兩個兒子隨行,但葛煌、葛煒執意非來不可,葛天鵬沒有法子,只好帶他們兄弟二人同行。

  這次重逢,幾人對待方兆南的神態,大不相同,紛紛敬酒,甚是恭敬。

  葛煌、葛煒,曾聽父親談起方兆南武功如何高強,兩人心中甚是不服。因為兩人曾和方兆南動手相搏過一次,對他武功如何,心中早已有數,又不敢硬駁爹爹之言,但卻已把此事,暗記心中,一見到方兆南時,立時動了比武之念,只是葛天鵬在座,兩人不敢說出來罷了。

  羅崑和天風道長,雖然也不信葛天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之言,但兩人都是年達五旬之人,已無好強爭勝之心,方兆南對自己又有過救命之恩,是以對他恭敬之心,倒是心口如一。

  酒席之前,以葛天鵬神態最為恭敬,他不但感謝方兆南賜藥相救兒子性命之恩,而且對他出手一擊而中自己的神奧手法,更是萬分佩服,恭敬之情發乎於心。

  酒飯過後,葛天鵬吩咐葛煌、葛煒遷入羅崑房中,自己和天風道長同室,讓出兩間房子來給方兆南、陳玄霜。

  葛氏兄弟目睹父親對待方兆南諸般愛護,愈堅找他比武之心,兄弟兩人同一心意,想先把方兆南打敗之後,再告訴父親,那時,葛天鵬縱然相責,但已造成事實,了不得罵上一頓,也就算了。

  方兆南回房之後,立時喚過店家,召來裁縫,連夜替陳玄霜趕製新衣。不怕花錢,什麼事做起來,都無困難,天未亮,新裝已好。

  陳玄霜人本嬌美,換上新裝,更是容光煥發,嬌美無匹,除了膚色稍嫌黑些之外,無一不是美到極點,也正因她膚色稍黑,卻另具一種風采,黑中透俏,嫵媚橫生。

  陳玄霜把穿用數年褸破褲褂仍然好好的存了起來,她數年以來,一直穿著這套衣服,如今雖著新裝,但卻不忍把舊衣拋去。

  次晨天色一亮,葛天鵬竟然親自來請方兆南、陳玄霜出去用飯,方兆南見人家對自己這般尊敬,心中頗覺不好意思,但葛天鵬一言一行,又使他生出卻之不恭之感,只好隨後相隨而去。

  神刀羅崑、天風道長、以及葛氏兄弟早已在廳上相候,見葛天鵬帶著兩人走來,一齊起身相迎。

  用過早餐,葛天鵬笑問方兆南道:「兩位可是應邀趕赴泰山英雄大會的麼?」

  方兆南笑道:「晚輩乃名不見經傳之人,那裏能有受邀之榮?但聞泰山英雄大會,乃近代江湖最隆大的盛事,天下武林高人,均將趕往參加。晚輩亦想藉此機緣,一開眼界!」

  葛天鵬臉色一整,說道:「方兄以弱冠之年,身集武學之大成,在下數十年來走遍大江南北,白山黑水,遇過高人無數,但像方兄這般年齡,這般武功之人,可算僅此一遇,方兄如肯赴會,老朽當在天下英雄之前,推薦方兄武學,一新天下英雄耳目。」

  他這番頌讚之言,說的虔虔誠誠,但聽在葛氏兄弟兩人耳中,卻是大不受用,暗自忖道:爹爹生平孤傲,一支文昌筆打遍了南七北六一十三省,武林中受他尊敬之人,聊聊可數,不知何以對此人,竟然這般推崇,必得想個法子,挫辱上他一番,也好消消這口胸中怨氣。

  兩人在九宮山和方兆南曾經有過動手之舉,知他武功平常,兄弟兩人,任何一個出手,都有勝他的把握,是以對父親言過其實的推崇之言,甚是不平,但因葛天鵬家教森嚴,儘管兩人心中不滿,但卻不敢流露於神色之間。

  天風道長和神刀羅崑,對葛天鵬頌讚方兆南武功一事,亦覺太為過份。天風道長涵養甚佳,心中雖覺太過,但卻不願爭論,羅崑卻是個老而率直,胸不存物之人,回目望著方兆南微微一笑,問道:「方兄隱技自珍,使我等在九宮山中錯失一次開眼界的機會,想不到老朽跑了一輩子江湖,竟然看不出方兄是位身負絕學之人!」

  這番諷激之言,說得甚是露骨,但葛煌、葛煒卻聽得心中甚是快樂,不禁相視一笑。

  方兆南只覺臉上一熱,訕訕笑道:「晚輩自知武功有限的很,豈敢班門弄斧?」

  葛天鵬臉色一整,奇道:「羅兄此言從何說起?這位方兄武功兄弟曾經親目所見,出手一擊,神奇難測,不是兄弟妄自尊大,當今武林高手,勝過兄弟之人雖多,但如說一擊能中兄弟之人,只怕難以選得出幾個來,這位方兄一招攻勢,輕輕易易的擊中了兄弟前胸,如非他手下留情,兄弟就是不死也要被重創在九宮山中了!」

  神刀羅崑微微一怔,道:「當真有此等之事麼?」

  葛天鵬冷冷答道:「兄弟幾時講過謊言了!」

  羅崑奇道:「這就叫人猜測不透了,兄弟在九宮山中,也曾親眼瞧到兩位令郎和這位方兄動手,如非令郎毒性發作,和這位陳姑娘及時趕到相助,只怕……」他忽然想到方兆南對自己有過贈藥救命之恩,豈可口頭之上,太過損傷,趕忙改口接道:「那場相搏勝負,就很難料得了!」

  葛天鵬目光投到葛煌、葛煒身上,說道:「有過此事麼?」

  葛氏兄弟齊聲答道:「孩兒不敢說謊,確有其事。」

  一筆翻天葛天鵬略一沉吟,說道:「滿口胡言,難道為父還能欺騙你們不成……」

  他不便出言頂撞羅崑,卻把胸中一股氣忿,發在兒子身上。

  天風道長說道:「令郎說的不錯,這件事,貧道也是親眼目睹。」

  葛天鵬轉臉望了方兆南一眼,怎麼看也是在九宮山中所遇之人。心中大感不解,歎道:「這就有些奇怪了。」

  方兆南笑道:「老前輩不必太為此事費心,此等之事,何苦定要把它弄個清楚呢?」

  他因不願講出陳玄霜爺爺相授武功之事,是以用言語叉了開去。

  葛天鵬哈哈一笑,道:「方兄恢宏大度,自是不屑和犬子一般見識,想來定是誠心相讓他們了……」他微微一頓之後,接道:「往事已過,不提也罷,現下天已不早,咱們也該起程趕路了。」說完,當先離了座位。

  群豪相隨,出了「會英樓」,趕奔泰山大道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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