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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方兆南道:「此人生性怪僻,不通達一點人情,別說借個罎子,就是想借個茶杯用上一用,只怕他也不肯!」

  陳玄霜道:「有這等怪人?那咱們更是得去瞧瞧了,如他肯借,那就算了,如若不肯,那就鬧他個天翻地覆,然後再強拿他一個罎子,看他有什麼法子!」

  方兆南道:「那袖手樵隱武功奇高,只怕咱們兩人,也不是他的敵手。」

  陳玄霜心中更是不服,冷笑一聲,暗忖:我偏要去瞧瞧他是個什麼樣的三頭六臂之人。口中卻答道:「那咱們總不能不要盛裝骨灰的罎子呀!」

  方兆南思索了半天,覺得除了到袖手樵隱之處外,這方圓數里之內,很難找得到人家,縱然遇上一兩家,只怕也沒有罎子可借。

  思來想去,覺得除此一條路,別無他徑可循,微微一歎道:「我們去找袖手樵隱可以,但師妹必須要聽我的話。」

  陳玄霜笑道:「好吧!到了那裏之後,我就緊隨在師兄身後,一語不發,什麼事都由你一個人和他說吧!」

  方兆南道:「我並非要約束師妹行動,實是因為那人武功太高,如若真要是鬧出事來,那可是煩惱無比……」

  陳玄霜笑道:「你放心好啦!你不同意,我決不隨便出手就是!」

  方兆南把放在山坳中的屍體,移到一塊突岩之上,搬來了幾塊山石,把屍體圍起,上面用樹枝掩遮起來,恭恭敬敬對那屍體一個長揖,才回頭對陳玄霜道:「那袖手樵隱號如其人,從來不肯管人閒事,咱們見他之後,不要理他,自己動手取了應用之物,回頭就走,也許不致惹起麻煩。」

  陳玄霜道:「我已記在心中了,快點走啦,把她屍體放在岩石之上,也非長久之計。」

  方兆南黯然一歎,轉身向前奔去。

  他已到過了一次朝陽坪,對去路記憶猶新,停屍之處,相距朝陽坪也不過四五里路,兩人一路急奔,一口氣趕到了斷魂樁處。

  他雖知陳玄霜輕功提縱術高過自己,但仍然回頭囑道:「此處險惡異常,師妹請小心一些,看不準落足之處,不可逞強飛渡!」說完,提聚丹田真氣,運足目力,看清了第一道石樁位置,正待飛躍過去,忽聞衣袂飄風之聲,陳玄霜已搶先向前躍去。

  她身法迅快,認位奇準,足著石樁,回頭叫道:「師兄快請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急道:「快退回來,我已經來過一次,讓我走在前面替你帶路。」

  陳玄霜道:「眼下夜色朦朧,石樁位置辨認不易,我從小就隨爺爺修習易筋洗髓的上乘內功,可以黑夜見物,師兄只管放心,向我停身之處躍來。」

  方兆南知她武功,高過自己甚多,聽她說得甚有把握,也不再多問,縱身一躍,直飛過去。

  陳玄霜瞧他躍來之勢,認位甚準,立時振袂而起,向第二道石樁之上飛去。她每落一道石樁,就回頭舉手向方兆南招呼,直待瞧出他確無需自己伸手相助之時,才又向前面一道石樁飛去。

  但覺那石樁距離,愈來愈遠,到最後一道石樁,距離已長達三丈左右。

  她停身微一調息,回首說道:「師兄快來。」

  方兆南提氣一躍,直向最後一道突石樁上飛去,眼看就要撞上了陳玄霜,仍不見她閃避,不覺心頭一驚,趕忙一沉真氣,身子疾向絕壑之中沉去,兩手急出,準備用五指之力,抓住突出石樁。

  他怕把陳玄霜撞入了千丈絕壑之中,匆忙之間,來不及多作考慮,真氣一沉,身子疾墜而下了。

  忽覺眼前人影一閃,一隻柔綿的手,抓在左腕之上,向上一帶,硬把他向下疾沉的身子,抓了起來。耳際間響起了陳玄霜溫柔嬌脆的聲音道:「這石樁之上,勉強可以擠兩個人,我已替你留下位置,快些閉目休息一陣,我幫助你躍過對岸。」

  方兆南身子被她拖住,伸腳在下面一划,果然登上了石樁。只覺自己整個身子,緊緊的被陳玄霜抱在懷中。

  要知這斷魂石樁,只可容一人存身而立,陳玄霜把方兆南提上石樁,讓他有了著足之處,自己卻一足懸空而立,背脊緊貼在峭壁之上,在這等驚險無比之處,自是無法顧及到男女之嫌,兩人前胸相貼,臉兒相偎,彼此可互聞對方呼吸之聲。

  陳玄霜衣著雖然襤褸,但人卻嬌若春花,只聽她嬌喘細細,吹氣如蘭,過了半晌,才附在方兆南耳際間低聲說道:「你不肯落到這石樁之上,可是怕把我撞落入那懸崖下麼?」

  方兆南道:「師妹武功高強,出了我意料之外,如非你伸手相助,只怕我早已跌在懸崖中摔死了!」

  陳玄霜道:「你如不是怕把我撞落下去,也不會甘冒大險了,快些閉目運息一下,我以掌力助你躍飛這段……」她本想說這段距離,但在將要出口之時,忽然想到此言可能大傷對方的自尊心,趕忙住口不言。

  方兆南微微一笑,長長吸一口氣,低聲說道:「師妹請放開我!」

  陳玄霜鬆了雙臂,伸出一掌按在他後背之上,道:「我用掌力助你!」

  方兆南心中對躍渡這最後一道的斷魂石樁距離,心中本毫無把握,但又不好在陳玄霜面前示弱,當下提口真氣,縱身向前躍去。

  陳玄霜在他身子躍起之時,右掌用力向前一送。方兆南突覺一股強大的暗勁,猛力把自己身子向前推去,再加上自己向前飛躍之勢,迅快絕倫的落到對岸。

  他身子剛剛站好,耳際間已響起陳玄霜嬌笑之聲,道:「這斷魂樁果是險惡,只瞧他這住處,就可想到定是位冷僻異常之人!」

  方兆南暗叫了一聲慚愧,大步向前走去。

  抬頭望去,只見茅廬中燭火輝煌,不禁大感奇怪,袖手樵隱乃十分冷僻之人,生平最不喜和人交往,這深更半夜之中,茅廬之內,為什麼還高燒燭火。

  心中忖思之間,人已到茅廬門前,只見雙門大開,廳邊燭火通明,袖手樵隱史謀遁仍是一身樵夫裝扮,身著藍布短褂,足著高沿芒履,腰結草繩,下著淺灰套褲,端坐在面向門口的一個棗木椅子之上,默然不語。

  在他身側垂手靜立著盛金波,除了他們師徒二人之外,廳中人影晃動,似乎人數不少。

  方兆南目睹此情,大感驚奇,暗道:此老一向孤僻成性,怎的會容這麼多人來他朝陽坪上,而且還親自接待在大廳之上?

  正自心念轉動之際,忽聽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什麼人鬼鬼祟祟,既然敢來我朝陽坪,為什麼不敢大大膽膽的進來?」

  方兆南暗道:此等情景,和他性格為人大不相同,我何不進去瞧瞧。當下一挺胸,直向大廳之中走去。

  只見廳中坐了一個六旬以上,白髯垂胸的老人,和一個髮束金箍,身背寶劍的道人,一個灰袍芒履的大和尚,還有兩個身軀高大、氣宇軒昂的中年男子。這般人神采個個不凡,似都非平凡之人,而且眼中神光烱烱,一瞧之下,立時可以辨出是身具上乘武功之人。

  除了那灰袍和尚瞧了兩人一眼,似是欲言又止之外,其他之人,都不過目光微一投瞥兩人,立時別過頭去,不相理會。

  袖手樵隱冷冷的喝道:「你又來我朝陽坪做什麼?」

  方兆南道:「在下想和老前輩借件東西一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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