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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方兆南道:「這也難怪,姑娘十幾年中,除了和陳老前輩在一起外,從未和生人接觸相處……」

  褸衣村女不待方兆南說完,接道:「但我心裏卻又知道你是個很好的人……」陡然站起身子,緩步向峰下走去。

  方兆南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泛起了極深的感慨,暗自歎道:像她這等孤零無依之人,從小就在寂寞之中生活,追隨著白髮蒼蒼的祖父,上下兩輩,相差了五六十歲,只怕連個伴她遊樂之人,也是沒有,實難怪她胡思亂想,語無倫次。

  一念及此,心中油生同情之感,忖道:以後我要對她多多照顧,讓她明白人世之上,除了她死去的祖父,還有和藹可親之人,用最大的容忍,慰藉她孤零生活中養成的寂寞之心。當下放步追了上去。

  兩人走了十幾里路,褸衣村女從未回頭瞧過方兆南一次,方兆南也未和她說一句話,只是默然相隨身後。其實她內功精深,耳目靈敏無比,只聽步履之聲,已知方兆南緊隨身後而行。

  她生平之中,除了祖父之外,從未和男人單獨相處在一起,眼下陡然和一個年齡相若,英俊瀟灑的男人走在一起,而且今後還有著極長一段相處的時日,只覺心中生出了無比的緊張,千情萬緒,紛湧心頭,但仔細想去,卻又都是些茫茫渺渺,無可捉摸之事……

  忽聞一陣喝叱之聲,飄入耳際,使她紛亂的情緒,暫時平靜下去,回頭望著方兆南問道:「咱們要是遇上了別人時,你要如何稱呼於我?」

  方兆南聽得一呆,暗道:這倒是一個難題。一時之間,竟然想不出適當措詞回答。

  褸衣村女輕聲一歎,道:「我的名字叫陳玄霜,爺爺活著之時,常常叫我霜兒,你也叫我霜兒吧!」

  方兆南道:「霜兒兩字,我豈能叫,我叫你霜姑娘如何?」

  陳玄霜搖搖頭道:「不好,你這般稱呼於我,別人聽到了,就知道咱們是素無瓜葛的陌生之人,孤男寡女,走在一起,豈不讓人笑話?」

  方兆南聽她說的似是而非,不禁莞爾一笑,道:「那我要叫你什麼?」

  陳玄霜嗔道:「要你叫霜兒,你不肯,那你就乾脆別叫我好了!」

  方兆南早已對她存下容讓之心,是以對她嗔怒刁蠻之態,也不放在心上,反而覺著她輕嗔薄怒之間,別具一種天真嬌稚情態,不禁又是微微一笑。

  陳玄霜看他毫無焦急模樣,心中更是氣惱,怒道:「你笑什麼?人家心裏急得不得了,你倒是滿開心的。」

  方兆南臉色一整,答道:「我倒是想到一個主意,只是怕太委曲了你。」

  陳玄霜道:「你且說來聽聽?」

  方兆南道:「陳老前輩傳授過我的武功,我雖未行過拜師大禮,但已有授藝之實,如若陳姑娘不覺唐突,不妨喚我師兄,這樣別人聽起來既不刺耳,咱們也可名正言順的走在一起了!」

  陳玄霜嫣然一笑,道:「這辦法倒是不錯。」

  忽聞前面山谷之中喝叱之聲,愈來愈大,隱聞雙物交擊之聲,似是正有人動手。

  陳玄霜側耳聽了一陣,道:「咱們到前面去瞧瞧,看看什麼人在動手好麼?」

  她「生死玄關」已通,武功已步入了另一境界,耳目也較前更為靈敏,方兆南只是隱隱可聞,但她卻聽得十分清楚。

  方兆南道:「咱們去瞧瞧可以,但卻不能停留太久。」

  陳玄霜應了一聲,放腿向前奔去。

  方兆南也施出輕身功夫,全力疾追,片刻之間,轉過了兩個山彎。

  放眼望去,只見長髮散披的言陵甫,揮舞竹杖,正和一個身著青袍,手執文昌筆的老者,打得難解難分。

  在兩人動手旁側,橫臥著神刀羅崑、葛煌、葛煒,以及天風道長和他門下的四個弟子。

  方兆南看的暗裏歎息一聲,忖道:天風道長等人定因走到這山谷之後,背上掌毒發作,臥病難行……

  只聽言陵甫大喝一聲,手中竹杖突然一變,杖風如嘯,攻勢急轉凌厲,杖影滾滾,威勢十分驚人。此人雖然瘋瘋癲癲,但武功卻是絲毫無減,而且更覺勇猛彪悍。

  方兆南曾用一招「佛法無邊」擊退那長衫老人,還隱隱記得他自稱葛天鵬。

  但見他筆影縱橫,撒出滿天精芒,和知機子言陵甫武功相當,難分上下,不禁心中暗生驚駭,忖道:此人武功這般高強,如非陳老前輩傳授我的一招「佛法無邊」僥倖勝他,只怕早已送命在此人手中了。

  心念及此,不自覺又凝神思索那一招「佛法無邊」的變化起來。

  陳玄霜目睹方兆南看了兩人動手情形之後,忽然仰首靜立,神情木然,不禁芳心一跳,低聲說道:「方師兄你怎麼啦?」她初次對人這般親熱稱呼,「師兄」兩字叫出口後,忽覺臉上一陣熱辣辣的難受。

  方兆南啊了一聲,如夢初醒一般,望著陳玄霜,問道:「陳姑……」叫了一半,慌忙改口道:「霜師妹叫我了麼?」

  原來他正在用心思索那招「佛法無邊」的變化,根本就沒聽清楚陳玄霜說的什麼?

  陳玄霜道:「你這人的心哪,不曉得被什麼吃啦!人家給你講話,你總是聽不明白!」

  方兆南訕訕一笑,道:「我正在想一件事,師妹就再說一遍吧!」

  陳玄霜大眼睛眨了兩眨,答不出話,想了半晌道:「不要說啦!現在就是說也說不清楚。」

  方兆南奇道:「為什麼……」忽然若有所悟,接道:「是啦,你定然是問我在想的什麼心事!」

  陳玄霜忸怩一笑,道:「我才不管你呢!」

  突聞葛天鵬厲喝一聲,文昌筆陡然急攻三招,幻化出一片筆影,迫得言陵甫退了兩步。

  一筆翻天逼退言陵甫,橫筆問道:「大駕可是譽滿江湖的神醫知機子言陵甫道兄麼?兄弟葛天鵬。」轉臉瞧了方兆南一眼,立時又轉過頭去。

  言陵甫雙目圓睜,逼視著葛天鵬,聽他說完話後,突然大喝一聲:「還我血池圖來!」舉手一杖「泰山壓頂」猛劈而下。

  葛天鵬一皺眉頭,橫躍三尺,避開杖陣,怒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言陵甫神志迷亂,那裏能聽得清楚,呼的一杖「力掃五嶽」,橫擊過去。

  葛天鵬臉色大變,向後一閃,避開杖勢,反手一筆「畫龍點睛」,直擊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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