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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


  言陵甫目光緩緩的投注在那聾啞少年臉上,說道:「老朽除了丹道一術之外,對星相卦卜之學,亦略涉獵,此子如能得回天力,復他殘缺,必能在武功上有著出人意外的造詣,成就誠難限量,唉!可惜呀!可惜!」

  方兆南轉臉望去,只見那聾啞少年,併膝坐在丹爐旁邊,雙手交扶膝上,目光不時在言陵甫和自己臉上流動,綻唇微笑,英氣軒朗。方兆南不禁多打量兩眼,心中暗想道:此等人才,誠然少見,想不到竟有聾啞殘疾,不禁一歎道:「老前輩丹道醫術,並世無雙!以老前輩之能,難道就無法復他先天缺陷嗎?」

  言陵甫笑道:「先天宿痼,大都非藥物所能挽回,必需要以針灸之學,和深厚的內力,打通他體內脈穴,再配以藥物治療,或有使他啟開聾啞二竅之望。」

  方兆南道:「老前輩既知療救之法,何以不肯施救,致使明珠蒙塵,久淪於先天缺陷之下?」

  言陵甫微一沉吟,道:「小兄弟可通相人之術麼?」

  方兆南搖頭答道:「晚輩愚鈍,高學難聞。」

  言陵甫道:「老朽如若盡力一試,或可人力回天,救他缺陷,只是此事並非三五日間,能夠見效,勢必要耗上三月半載的時間,再者老朽亦不敢為他開啟聾啞之竅,此等上干蒼昊秘造,下伏人寰浩劫之咎,老朽何可承擔得起!」

  方兆南奇道:「老前輩這話是什麼意思?」

  言陵甫道:「小兄弟請仔細看他雙眉之間,是否有一道騰蛟之紋,直逼天庭,干襲紫斗,此兆最主凶殺,如若開了他聾啞二竅,以他骨格才質,武功上必有大成,但他武功高上一分,武林間即將多增上一分殺機。十三年來,他替我守候丹爐,均能善盡職守,小心翼翼,從來沒有出過一點差錯,我眼看到他由四五歲的孩子,成人長大,我們雖無師徒名份,但十餘年朝夕相處,豈能毫無情意?老朽亦曾數度想開他聾啞二竅,為此亦曾耗了近月的時間,替他尋找藥物,一則藥物難尋,尚缺兩味珍品,二則不敢逆天行事,造禍江湖,是以始終未敢下手替他療治。」

  方兆南忽然想起師妹尚留在抱犢崗朝陽坪下的山腹密洞之中,雖然現下距三月限期尚遠,但總覺心中難安,略一沉思,扭轉話題,說道:「晚輩雖和老前輩初次相見,但卻久已欽慕老前輩風儀,今宵承蒙延見丹室,實我終身之幸……」

  言陵甫道:「好說,好說,小兄弟不遠千里而來,老朽愧無佳饌饗客,心中甚是抱愧……」

  方兆南一想到周蕙瑛安危之事,早已心急如焚,恨不得立刻取得九轉生肌續命散,腋生雙翼,飛回抱犢崗去,當下探懷取出「血池圖」,接道:「晚輩常聽武林尊長談起羅玄羅老前輩的神奇事跡……」

  言陵甫肅然起敬,合掌當胸說道:「那是老朽恩師,千古絕才,一代天驕……」

  方兆南微微一笑,心中暗自忖道:看來那怪嫗之言不假,此老真竟以羅玄弟子自居。當下接道:「晚輩亦聽得江湖傳說,老前輩乃羅大俠唯一傳人,固此才不遠千里而來,想以晚輩無意中得到的『血池圖』易換老前輩一瓶九轉生肌續命散。」

  言陵甫笑道:「『血池圖』乃我恩師唯一留在人間之物,對老朽而言,珍同拱璧,一瓶區區九轉生肌續命散,豈足以言交換?老朽願以雙倍之數奉報外,再以十粒辟毒鎮神金丹相贈。」

  方兆南霍然起身,雙手奉上「血池圖」道:「老前輩請過目,看這『血池圖』是否真是羅老前輩所遺留?」

  言陵甫畢恭畢敬的站起身子,雙手接過「血池圖」仔細瞧了一陣,道:「不錯,不錯,正是老朽恩師手筆。」

  方兆南道:「老前輩丹爐火候正值緊要關頭,晚輩不便多擾,就此告別。」

  言陵甫摺好「血池圖」隨手放在木案之上,笑道:「老朽本有挽留小兄弟盤桓幾日之心,但看小兄弟匆急之色,想必有要事待理,請稍候片刻時光,容老朽去取藥送客。」說完,轉身走入室內。

  片刻之後,重又緩步而入,左手托著兩隻白玉瓶,右手捧著一個金色方盒,笑道:「兩隻玉瓶之中,是九轉生肌續命散,這金盒之中,是十粒辟毒鎮神金丹。此丹雖無起死回生之能,但對解毒救傷方面,卻是具有極大效用,小兄弟帶在身上,也可作防身救人之用。」

  方兆南接過玉瓶金盒,放入袋中,笑道:「本應多住幾日,以便朝夕請益,一則因老前輩丹爐火候正緊,二則晚輩尚須趕赴一個約會,只好就此拜別。」

  言陵甫道:「小兄弟既有要事,老朽也不便強留。」

  一邁步,搶出閣門,拉著方兆南,雙雙躍上那小型浮閣,左手探入水中,抓住索繩,微一加力,浮閣同時向前衝去,片刻間已馳到岸邊。

  方兆南躍登岸上,回頭抱拳笑道:「老前輩請回浮閣,晚輩就此上路了。」

  言陵甫雙肩微微一晃,人已躍落方兆南身側,說道:「待老朽送上一程,也略表相謝之心。」

  方兆南微微一笑,兩人併肩向前奔去。

  走了一程,方兆南回身攔住言陵甫,笑道:「老前輩請留步吧!」

  言陵甫抱拳笑道:「從此向正南方走約廿里之後,折向正東,很快就可出山,前途珍重,恕老朽不遠送了。」

  方兆南道:「不敢,不敢,老前輩只管請回吧!」轉身向前疾奔而去。

  月明如映,銀光灑地,山風勁吹,松濤如嘯。他心中惦念著師妹安危,施展開輕功提縱之術,全力向前趕路。

  奔了一段,忽聽身後遙遙傳來知機子言陵甫的聲音,道:「站住!」

  方兆南怔了一怔,停下腳步,他身子剛剛停好,言陵甫已到身側。

  只見他手握竹杖,滿臉慍怒之色,冷冷問道:「老夫生平未曾受過人的蒙騙,想不到今宵竟栽在你這娃兒手裏了。」

  方兆南茫然問道:「怎麼?難道那『血池圖』不是羅老前輩的手筆麼?」

  知機子冷然一笑,道:「老夫自信老眼未花,想以假圖蒙欺於我,豈是容易之事?」

  方兆南看他在不到一頓飯工夫之中,相對神情,前後判若兩人,心中大覺奇怪,忍下怒氣,笑道:「既然圖非假圖,老前輩因何這等盛氣凌人的追趕而來,不知是何用心,莫非對以圖交換藥物之事,生出悔意不成?」

  言陵甫道:「老朽一向言出必踐,既是出口之言,豈有反悔之理?」

  方兆南道:「老前輩既非反悔,這等前恭後倨的待人之態,實使晚輩大惑難解。」

  言陵甫微一沉忖,說道:「這麼說來,你是當真不知此事了?」

  方兆南是何等聰明之人,察顏觀色,心中已有幾分明白。輕輕歎了一聲,道:「老前輩這等惶急,可是那『血池圖』被人竊走了?」

  言陵甫仰天打個哈哈,道:「不但『血池圖』被人竊走,而且還盜走老夫幾瓶靈丹。」

  方兆南心中暗自忖道:此事大概八成是那白衣少女所為,但其行動詭異,身法飄忽,來去無踪,我如告訴他,反將招來很多無謂麻煩,師妹生死,全繫在這兩瓶九轉生肌續命散上,如果他因為失去那「血池圖」而遷怒於我,把兩瓶九轉生肌續命散追索回去,那可是令人困惱為難之事。

  言陵甫一探手中竹杖,說道:「老夫不敢妄自推禍及人,但我自遷居那水上浮閣之後近二十年來,從未出過事情……」

  方兆南道:「這麼說來,老前輩是懷疑晚輩和人串通而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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