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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二


  心念電轉而過,他看到坐在太白雙妖旁邊的一個額紮沖天辮子,身穿一襲紅衫的童子,不禁暗吃一驚:「這不是苗疆火雲魔童嗎?怎麼他沒有死?並且到了這兒,連三哥都不知道?」

  敢情這火雲魔童天賦異稟,是苗疆十八峒總峒主金銀雙仙的獨生愛子,自從三十年前出道以來,一直保持一副天真純潔的童子面貌,永不衰老,也不長大。

  由於他心狠手辣,不僅精通苗疆的放蟲之術,並且得傳五毒教藍蝴蝶的毒門絕技,舉手投足之間,皆可置人於死,是以出道之後,喪身於其手中的武林人士,不知有多少,在江湖上樹敵極多。

  但是他的後臺奇硬,本身武功又高,所學又雜,那些找他報仇的人,無不喪命於他的毒術與蟲術下,以致使他闖下極大的凶名。

  那時修羅門剛自西方東移,在洛陽開門立派,曾有門中弟子遇上北遊的火雲魔童,而遭殺害。

  為此,修羅大帝極為震怒,曾命十大神魔中的三位圍堵火雲魔童欲置之於死地。

  卻不料在那時,火雲魔童突然銷聲匿跡,直到半月之後,修羅門才打聽出來,火雲魔童原來是惹上了白氏家族中的玉女白嫦娥,結果死于白嫦娥的少陽神罡之下……

  這段往事距今將有三十年,在這段期間裡,修羅的勢力擴展極大極快,終於與白氏家族發生衝突,雙方火拼,結果導致修羅門自此絕跡江湖……

  鄭君武心中大吃一驚,不知這個當年傳說已經死去的火雲魔童,此刻怎會又突然出現在玄妙觀?並且連本門暗中佈置的在觀裡的線樁都沒查出來,以致神算天魔林煌不知道情形,將他派到玄妙現裡保護李金貴。

  本來以鄭君武的巧手易容之術,絕不擔心有人會認得出來,他也自信就算李金貴露出破綻,他也有能力將李金貴從參與秘會的眾多高手中救出去。

  可是此刻莫名其妙的冒出了一個失蹤近二十多年的火雲魔童,鄭君武知道自己的武功再高,身法再快,也無法抵得過火雲魔童的放蟲施毒之術。

  因此他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玄妙觀裡的人發現他是冒牌的玄月,否則後果不堪設想……

  無數紛亂的意念閃過他的腦海,一時之間,他為這突如其來的火雲魔童,攪亂了腦筋,不知該如何應付才好,是以身形不禁一頓,腳下遲疑了一下。

  好在這時清雲已將扛著的李金貴放在雲床之上,屋中所有的人都將目光放在他的身上,沒有一個人注意到這剛走進室內的玄月道人。

  鄭君武定了定神,隨在玄真身後,走到雲床邊,盤膝坐在玄法道人的旁邊。

  那張雲床正中坐著一個極瘦的老道,他的兩頰深陷,灰眉垂至眼角,額下蓄著一綹山羊鬍子,如同一具骨架的乾瘦身軀上套著—襲八卦水火道袍,細長的頸子上,頂著一個小腦袋上偏偏又戴著一頂金光閃閃的道冠,使人看了真替他擔心,唯恐那頂道冠會把他的脖子壓斷……

  鄭君武不用猜也知道,這個體形瘦高,貌相怪異的老道,便是來自茅山的太虛道長。

  太虛道人目中冷芒乍閃,投落在李金貴的身上,道:「玄真,就是這個孩子?」

  玄真恭聲道:「啟稟師叔,這就是阿貴。」

  太虛道人伸出手去,虛虛一招,李金貴的身軀突然飛了起來,緩緩落在他的膝前。

  鄭君武心中怦然一跳,不知道太虛道人要如何對付李金責,忖道:「該死的老三,竟然糊裡糊塗的把本門修羅令請出來,放在阿貴身上,若是被太虛雜毛發現,事情可無法收拾了。」

  他見到太虛道人伸出如鳥爪的右手,在李金貴身上摸了摸,一顆心幾乎都要跳到喉間。

  在這個屋裡,除了他之外,還有太白雙妖也極為緊張,劉翠娥見到太虛道人那瘦骨如柴的手上,五根指甲長達三寸,手背青筋浮動,一直放在李金貴身上,不由得緊張地抓住了鄭霞的手,唯恐太虛道人會發現什麼,而採取不利於李金貴的行動。

  她此時心中極為矛盾,一方面希望證實李金貴是無辜的,一方面又怕他無法經過太虛等人的考驗,露出什麼破綻。

  鄭霞似乎明白她的情緒,輕輕拍了拍她的手。

  「嘿嘿!二位姑娘為何如此緊張?」

  鄭霞和劉翠娥齊都一驚,循聲望去,只見那說話之人,正是隨太虛道人而來的火雲魔童。

  火雲魔童露著雪白的牙齒在微笑,笑容極為可愛,但是眼中卻顯露出一股詫異的神色,凝望著太白雙妖。

  劉翠娥秀眉一揚,待要反駁過去,卻發現太虛道人投過一瞥冷厲的目光,頓時把要說的話又咽了回去。

  太虛道人的目光在眾人身上掃過,沉聲道:「此子根骨尚佳,但卻也並非什麼了不得的奇材,貧道不知道二位姑娘為何會為了他跟崆峒朱施主發生爭執?」

  劉翠娥道:「稟告道長,家師在命我們下山時,曾要我們留意一下,帶幾個根骨不壞的年輕人回谷,所以……」

  她話聲頓了頓,鄭霞接下去道:「此事本來經過玄月道長答應,誰知朱雲卻硬要與我們姊妹為難。」

  劉翠娥道:「我們姊妹也是不得已的,為了師門榮譽,不得不與朱雲交手,此事尚請老前輩明鑒。」

  太虛道長微微傾首,道:「此事經過,貧道已經清楚,本來還以為這個後生是什麼了不得的良材美質,竟使得太白與崆峒兩派發生爭執,如今一看,嘿!真是失望得很。」

  他見到太白雙妖滿臉都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淡然一笑道:「兩位姑娘或許不以為然,事實上貧道一生所見的良材美質,何止千百,但是又有幾個能有足夠的毅力通過許多困厄艱難,練成一身絕藝的?尤其貴派地處西北寒漠,更需毅力堅韌之人,依貧道的看法,兩位若將阿貴帶回長春宮去,恐怕令師都不會中意……」

  鄭霞問道:「為什麼?」

  劉翠娥怔了一下,也跟著道:「老前輩,莫非你不肯將阿貴交給我們……」

  太虛道長道:「玄月既已答應你們,可以任意將他帶走,貧道當然不會推翻他的承諾,不過,你們也明白,此子身上尚有許多疑竇未能解開,為了參與此次秘會的七派安危,我想大家都想弄清楚,他是否乃中原各大門派或其他敵人派來此竊探的奸細。」

  他的目光掃過李金貴的身上,繼續道:「此子經貧道檢視,的確沒有練過武功,不過事關重要,貧道尚要以離魂丹一探他的真正的來歷,如果還不能解開疑問,那么貧道準備請藍道友以苗疆神蟲一試,尚祈諸位道友保持鎮定。」

  劉翠娥道:「老前輩,不久之前,玄真道長曾以懾心之術試過阿貴一次,並沒有查出什麼,如今再加上老前輩您的離魂神丹,如果阿貴確是外敵派來潛入本觀之人,一定可以查出來,否則……」

  她拉長了話尾,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太虛道長長眉微揚,道:「劉姑娘,你的意思,貧道非常明白,說實在話,老夫也對本門的離魂丹很有信心,不相信有人會在服下丹藥之後,還不吐露實話……」

  劉翠娥道:「那麼,老前輩為何又要用苗疆的蟲術來折磨阿貴呢?他到底只是一個孩子而已。」

  太虛道長道:「貧道保證藍道友的本命神蟲不會傷害阿貴,更不會使他感覺任何痛苦。」

  他側首望著火雲魔童藍雲道:「藍道友,你說對嗎?」

  火雲魔童傲然一笑,道:「這個諸位可以放心,老夫的本命神蟲與我心神相連,我不命它傷害人,絕無人會受到傷害!」

  劉翠娥道:「可是!」

  火雲魔童目光一爍,沉聲道:「怎麼?難道兩位姑娘信不過我火雲魔童的保證?」

  他那以金環束縛的長髮,突然豎直起來,臉上也泛起怒意,道:「就是無極老魔在此,也不敢說信不過老夫的話,你們……」

  玄真道長乾咳一聲,道:「藍道友,暫請息怒。」

  那坐在鄭霞旁邊的陰山麻衣客跟太白雙妖來往較近,眼見劉翠娥秀眉一揚,還待說話,連忙道:「二姑娘,藍老前輩昔年與令師長夫人乃是好友,你不可出言無狀,得罪了藍老前輩。」

  火雲魔童藍雲一聽麻衣客提起長春夫人,那束豎起的頭髮又落了下去,笑了笑道:「哈哈,老夫是何等身份,怎會跟兩位晚輩計較?我是逗她們的,太虛道長,你辦你的事吧!」

  太白雙妖的面上都泛起驚疑之色,沒有說話,劉翠娥在驚疑之中,更多擔了一份心事,頗為後悔自己要多此一舉,竟然看中了李金貴,以致惹來這一番風波……

  那默坐一旁,一直沒有說話的烈火尊者,此刻也忍不住的道:「對!藍老兄說的不錯,老道長,你還是快開始吧,洒家可等得不耐煩了……」

  火雲魔童霍地站了起來,叱道:「呸!小頭陀,誰是你的老兄?想當年你師父見到我,還得客客氣氣的叫我一聲藍兄弟,你怎麼敢稱我老兄?簡直是混帳!」

  烈火尊者為祁連一脈的掌門師弟,成名江湖有二十年之久,一身火藥暗器,在武林中獨樹一幟,平時罕得有人敢招惹他。

  這次玄妙觀召開七派秘會,烈火尊者受掌門之命,趕到來參加,由於玄妙觀的招待極好,並且針對他好色的弱點,給他準備了美女數名,使他頗有樂不思蜀之感。

  由於祁連與太白相距甚遠,烈火尊者深知來自長春宮的弟子,都曾得到長春夫人傳授的特殊「內媚」之功,自己犯不著去招惹,為了一時風流,而換來一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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