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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黃堡主道:「有些事,內情曲折,酒席上沒有外人,葉兄為什麼不多和屠劍使談談呢?」

  葉長青怔了一怔,暗道:「嗜殺之人,大都兇殘成性,最是受不得人的斥責,這屠無方怎會有這樣好的修養。」

  心中念轉,氣中仍然帶著冷厲,道:「屠兄,這幾年很少在江湖上走動啊!」

  屠無方道:「哪裡,其實,我還是常在江湖上出現。不過,有時為了避免些意外的麻煩,我就把自己改扮了一下。」

  葉長青道:「我說呢?有很多人,要找你屠兄,卻是很難見到。」

  屠無方道:「你葉老弟,也是其中之一了。」

  葉長青道:「對!所以我感覺咱們見的地方很不對,如果換一個地方,我想,咱們早就動上手了,」

  屠無方自斟自飲的喝了兩杯酒,道:「葉老弟,對我屠某人如此的不滿,不知是否涉及了私人的恩怨……」

  葉長青接道:「不是私人的恩怨,而是公憤,在下覺得,像你屠兄這種人活在世上,實在是有害無益。」

  屠無方笑道:「如若沒有私人恩怨,咱們就好談了。」

  葉長青道:「好談了,什麼意思?」

  屠無方道:「葉兄覺得我屠某殺人太多了,還是覺得我殺錯人了?」

  葉長青道:「你殺的人雖然不少,可是也不算太多,但最重要的,你殺的人,都是不該殺的。」

  屠無方道:「來!葉老弟,咱們再幹一杯,我想說兩件殺人的事情,給葉老弟聽聽。」

  葉長青皺著眉頭,和屠無方對幹了一杯。

  黃堡主,何寒衣,玄衣婦人,完全像個局外人一樣,冷眼旁觀著事情發展。

  屠無方噓一氣道:「葉老弟是否聽過,我殺死七寶銀號張家的事,那一次,我一夜殺了二十七個人之多。」

  葉長青道:「這是一樁很有名的血案,常在江湖上走動的人,只怕大都知道了。」

  屠無方道:「表面上,那是一座銀號,但骨子裡,他卻是一個很會賺錢的人……」

  葉長青道:「會賺錢,並沒有錯,將本求利是君子愛財之道。」

  屠無方道:「賺錢是沒有錯,不過,七寶銀號張家的賺錢方法不太好,賺的錢,帶著血腥味。」

  葉長青道:「哦!屠兄可否說得清楚一些。」

  屠無方道:「他放高利貸,而且,還養子不少打手,專以向人討債,勾結官府,魚肉良民。」

  葉長青道:「這種事在下倒未聽過,再說,就算真有了這種事,也不值得你一殺二十七條人命。」

  屠無方道:「七寶銀號主要的賺錢來源,是一百一十一家妓院,一百餘家的妓院,遍佈了江南,中原,那些可憐妓女,都是高利貸下的犧牲者,就在下所知,他們活活拆散了四五百個家庭,有一個過門三天的新娘子,也被他們逼債的人給搶了去,害得那位新郎官自絕而死。」

  葉長青接道:「有這種事?」

  屠無方道:「千真萬確,我剛剛聽到時,也不太相信,七寶銀號用的是移花接木手法,自己並不出面逼債,等我夜入七寶銀號,找到了帳冊,證明了這件事,才找出那張大東主當面追問,但七寶銀號的打手,已經趕到,雙方動手的結果,就造成了二十七條人命案子。」

  葉長青道:「你殺了二十七個,全都是七寶銀號的人?」

  屠無方道:「對!全是七寶銀號的帳房打手,不過在下也有理虧的地方。」

  葉長青道:「什麼地方?」

  屠無方道:「我取走了七寶銀號的銀票,珠寶。價值三百萬兩。」

  葉長青沉吟不語。

  黃堡主道:「不義之財,取不傷廉,然後,再把這些錢,用在有用的地方。」

  屠無方道:「張家的婦孺,毫髮無傷,而且,他們的產業,也足夠餘生之用,過一輩子。」

  葉長青道:「如若你說的都是實話,那就是江湖上的傳言失真了。」

  屠無方道:「我出身綠林,剛入江湖時,確有很多錯誤,也有過誤傷人命的事,但這些年來,我都一直很謹慎,如不是調查的證據明確,絕對不會輕易殺人。」

  葉長青道:「兩年前鄂州血案,寡母七女,全數被殺,聽說也是你下的手。」

  屠無方道:「對!」

  葉長青道:「那又是為什麼?難道那一母七女,也是放高利逼人為娼了。」

  屠無方笑一笑道:「那倒不是,不過,她們經營了一十二家黑店,坐收厚利,過往行商,死在她們八人手中的不下一百人葉老弟,覺得她們是否該殺呢?」

  葉長青道:「真有其事,那是死有餘辜了。」

  屠無方道:「十年以來,在下做的案子,堡主那邊,都有詳細的記錄,葉老弟如若有暇,不妨看一遍。」

  一直沒有開的何寒衣,笑一笑,道:「葉兄,屠兄雖是名動江湖,但他做事的細心,比兄弟要強十倍,在兄弟的劍下也許還有枉死之人,但屠兄不會,他每做一件事,都調查的極為詳盡,然後再下手。」

  葉長青道:「這樣說來,江湖上的傳說,完全失真了。」

  黃堡主道:「那是因為,他們大都不明真相,有些是仇家故意散佈的謠言,以惑人耳目。」

  屠無方道:「唉!最重要的還是我出身綠林,而且,初入江湖時,年輕氣盛,結仇太多。」

  葉長青似乎是對屠無方的成見很深,冷笑一聲,道:「所以,你就殺了很多的人。」

  屠無方笑道:「葉老弟,出身不好,就被自命白道的俠義中人,有些看不起,就象你葉老弟一樣對我有著很深的成見。」

  葉長青道:「和你成見很深的人不是我,而是整個江湖的同道。」

  屠無方笑一笑,道:「整個的江湖同道,對我屠無方有所誤解,那是因為他們沒有聽過我的解釋,但是你葉老弟聽過了,為什麼還是不肯原諒呢?」

  葉長青怔了一怔,道:「這個,這個是因為在下還未被你說服。」

  屠無方笑道:「對於江湖同道對我的仇恨,我倒不放在心上,因為,在下初出江湖之時,確也曾犯過不少的錯失,誤殺過一些人,所以,自己想起來也有些不安,自然不能怪別人對我的誤解……」

  語聲一頓,接道:「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佛家也說過回頭是岸,這些年來,我自己覺得,做的好事,比過去做的壞事多過十倍,也許,我的手段太激烈了,所以這個惡名一直沒法子洗刷掉。」

  葉長青目光轉動,四顧了一眼,發覺黃堡主,何寒衣,以及那玄衣婦人,神色都很平靜,對兩人的爭執,表現出了一副古井不波的味道。

  屠無方又道:「葉老弟,要不要我再一件一件的說下去。」

  葉長青搖搖頭,道:「不用了。」

  屠無方道:「葉老弟,是否已經相信了我說的話。」

  葉長青道:「這個,我還無法完全相信,所以,在下還……」

  屠無方道:「還無法完全消失對我的仇視,」

  葉長青道:「如若你說的都是實言,我不但不仇視屠兄,而且,對屠兄還有無限的尊敬。」

  屠無方道:「這只怕還要你葉兄證實了之後才行。」

  葉長青道:「對!」屠無方道:「這不知要多少時間才行。」

  何寒衣微微一笑道:「葉兄相信兄弟?」

  對何寒衣,葉長青確有著無限的敬重,點點頭說道:「相信。」

  何寒衣道:「好,我保證屠兄說的名句句真實,二十年前,屠兄做了什麼?兄弟不願擔保,但近二十年,屠兄所作所為,無一不是大快人心的事,日後,葉兄如若想出什麼不符之處,唯兄弟是問。」

  葉長青突然站起身子,對著屠無方恭敬行了一禮,道:「屠兄,兄弟少不更事,适才多有得罪之處,還望屠兄原諒。」

  屠無方道:「原諒倒不敢當,只望葉老弟,相信我就行了。」

  葉長青目光轉到那玄衣婦人身上,道:「這一位是……」

  玄衣婦人接道:「賤妾的惡名,只怕不在屠無方之下。」

  葉長青心中一震道:「夫人是……」

  玄衣婦人道:「別叫我夫人,我還未曾嫁過。」

  葉長青道:「哦!」

  玄衣女子道:「因為,這個世界上,敢娶我的人,我還沒有遇上。」

  葉長青道:「請教名號。」

  玄衣女子道:「華妙真。」黃堡主、何寒衣,甚至屠無方,都不再接了,葉長青心中明白,又遇上了一樁麻煩事情。

  葉長青點點頭,道:「果然,也是一位江湖上大大有名的人物。」

  玄衣女子道:「一個凶名卓著的惡人。」

  葉長青道:「華姑娘也是改邪歸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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