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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五


  簡直像一頭牛犢那麼壯。

  坐車的人,卻很瘦,瘦得像根齊敢。

  很巧,趕車的叫做小牛。

  小牛當然不僅壯,而且一定是很蠢。

  初生之犢不畏虎,如果不蠢,小牛就不會去鬥虎。

  坐車的像齊敢,他當然就是齊敢。

  齊敢的兩鬢已經漸斑。

  他已經不再是十六年前的那個殺手了。

  一個人的一生,並沒有多少十六年。

  這十六年,他生活在桃花島上。

  十六年來,他的那股懍悍之氣,消失殆盡。

  也許,是因為桃花島只有他一個大男人的關係吧!他決不能對那些嬌滴滴的小丫頭們,整天寒著臉呀。

  所以,眼前的齊敢,已是年過半百的老人。

  通常來說,老人是比較有修養,比較不容易讓人瞧出他的深淺。

  馬蹄得得,車輪轔轔。

  正經由錢塘官道,馳向杭州。

  這是一輛很別致的馬車。

  車身是白的,纖塵不染。

  雖然已經走了不少路,但仍然乾乾淨淨。

  車身的後面,卻髹了朵淡紅的桃花。

  江湖上沒人不知道這朵花的意義。

  桃花島主人桃花娘子名號,目前可真夠嚇死人。

  當然,也能夠迷死人。

  十六年來,好像至少有一百名武林一流高手,見過桃花娘子。

  當然,這些見過她的人,不是嚇死,就是迷死。

  齊敢本不想坐這輛漆了桃花的素車。

  他也不想用這匹白馬。

  他上了年紀,上了年紀的人,忌諱也就多了。

  白馬素車,不是好兆頭。

  但他不能不坐。

  這些年來,他已經習慣于聽從桃花娘子金鶯的話。

  她的話,對齊敢已是綸音懿旨一般,除了聽命,決無一個不字可言。

  所以,他心中不願,也沒法子反對。

  素車白馬,就只好是素車白馬。

  不過,有件事,桃花娘子沒有勉強他。

  不用女人駕車,是齊敢決定的。

  於是,小牛成了車夫。

  打從這頭小牛生下來那天,齊敢就跟他有了交情。小牛是東海邊上一個漁婦的兒子。

  也是個遣腹子。

  齊敢和桃花娘子由搶風嶺回轉東海,在海邊上等船時,正是這小牛出生的霎那。

  齊敢幫了忙,也留下他衣袋中僅剩的五十兩銀子。

  從那時起,十六年來,齊敢常常來看小牛。

  車在走,小牛在唱。

  齊敢對小牛一切都欣賞,最不欣賞的就是他唱歌。

  本來,小牛該唱漁歌才是,他是在漁村中長大的。

  但他卻偏要唱山歌。

  別人唱山歌,總有抑揚頓挫。

  但小牛不然,他唱歌就像是拉直嗓子在吼。

  吼得人心神煩燥。

  齊敢歎了一口氣:「小牛,你不累?」

  小牛笑道:「不累。大叔,你是不是累了?要不要我把車子停下來?好讓你睡一覺?」

  齊敢想笑。

  因為,能要小牛說話,至少可以叫他不唱了。

  他不唱,齊敢就覺得舒服多了。

  齊敢連忙搖頭道:「不要,不要!我雖然上了一點年紀,還不會累得連坐車子也不行了……」

  小牛笑道:「大叔,我也知道你老不會那麼差勁……」

  唰的一聲,小牛把鞭子甩了一下,關心地笑笑:「大叔,如果你不累,我再唱一支山歌給你解悶好不好?」

  齊敢一呆,嚇得雙手亂搖:「不要!不要……小牛,大叔忽然又覺得很累了!」

  小牛回頭笑笑。

  齊敢果然已閉上眼睛了。

  小牛對齊敢很尊敬,所以,他自作聰明,一拉馬扼,把車子停了下來。

  齊敢一驚,睜開了眼,大聲道:「小牛,你怎麼把車子停下來了?」

  小牛道:「大叔,你歇歇,時辰還早,我們用不著那麼急著趕路……」

  齊敢道:「不行!不許你停車,明白麼?」

  小牛想了想,笑道:「明白……不過,大叔,我覺得還是歇歇好。」

  齊敢道:「為什麼?小牛……」

  小牛指指前面,笑道:「大叔,你看嘛,這路上……路上有這麼多大姑娘在跳舞,我們怎麼走得過去?」

  大姑娘跳舞?

  齊敢呆了一下,心想,我們是不是碰到瘋女幫了?不然,大姑娘怎會跑到官道上來跳舞?

  齊敢探出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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