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金釵令 | 上頁 下頁 |
六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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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水勢不斷往下沖去的身子卻冷的受不了。他下意識的抱緊了手中的木頭。木頭?天!他竟然抱著一截樹幹由崖上直墜入山澗,而沒鬆手過。 在往下流的時候,杜秋寒強打起精神注意著四周,想找個機會登岸。 沿途看不到林木,連完整的草坡也見不到。澗中翻滾的都是黃色的水花,山崩,形成的山洪,山洪一起,泥沙俱下,加上山谷險峻起伏,水勢巨不可當,滿山遍谷,齊吼亂叫,使得這山崩地裂之勢,更加上幾分恐怖氣氛。 杜秋寒一來不熟水性,二來在這亂石嵯峨的急湍山澗中,一不小心便會被利石割得皮破血流,除了特別小心的避過巨石外,還不時的拍打已麻木的雙腿。 山澗的地勢越來越陡峭,出口已越來越小,逐漸變得狹窄了。下了一個陡坡之後,忽然水聲又大作。 杜秋寒眼前一亮,放眼看去,一座瀑布正倒掛下來,瀑布高而陡,水勢洶湧澎湃,飛泉四濺,彙聚在一起,再入下流。 往下流去,杜秋寒看到入下流去的方向,不由得倒抽一口氣,麻木的神智恢復了一些。 從他所處的地方看過去,那地方只怕又是另一個斷崖,若順水流下去,自己這一跌下去,能找回個全屍,就夠慶倖的了,更別說是活命了! 他眼睛再一瞄,不覺高興的笑起來,一張口,澗水便直湧入口中,嗆得他連咳了好幾聲,吞了好幾口口水。 在激流中的一塊巨石上,有一根樹木搖搖欲墜的架在上面。 「這是一條生路!」杜秋寒提醒自己。 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自己要怎麼樣接近那塊巨石? 水勢如此湍急,若自己順著水勢,一定會被沖過那巨石畔,而直落下斷崖。這中間差了二丈多,這是個大難題! 杜秋寒旺盛的求生欲,迫使自己想,想出個可以挪近巨石的方向。 他腦中忽地靈光一閃,手中緊抱的樹幹漸漸放鬆,任其隨水勢飄往前,在樹幹尾部飄至面前時,倏地伸手抓住樹幹尾,在水流將他沖到瀑布下時,樹幹猛地往前一頂一擲,方向稍微偏斜,整個人順著水流,沖向巨石。 岩石在多年水花飛濺下,長滿了一層綠色的茸苔,滑不留足,杜秋寒差一點沒抱住,一急之下,忙用腳勾住。 「天啊!」杜秋寒心中在呻吟,他注視著那根浮架著的橫木,和橫木下濤濤滾滾的流水,顫慄著想:現在我四肢乏力,又凍又麻的時候,走得過去嗎?不管怎麼樣,最重要的是爬上這塊巨石,免得待會兒力氣不支時,鬆手再掉入水裡,一定會被激流沖走。 他手腳並用爬到巨石上,儘管十分小心,仍然滑進水裡二次,頭上也磕的起了個皰皰! 等爬到巨石上,他已滿頭大汗,連手背上都冒出汗珠,他跌坐在石頭上面喘息,本來有點紅褐的臉頰上,顯出一片蒼白。 瀑布依舊奔流湍急,岩石依然聳立在激流中,那根顫巍巍的樹幹,也依舊岌岌可危的架在岩石上。 杜秋寒望著底下的水,那水清澈而透明,一眼可以見到水底的石頭,水流迅速的奔瀉著,激起無數回漩的泡沫。 「只剩最後一道難關,跨過去就可以休息了!」 撐起了最後一口氣,他狠狠咬了自己手臂一下,試圖讓自己精神更集中些。 舉起一雙沒有知覺麻木的腿,跨上木頭。 乍聽一聲呼喊出自他的口中,原來杜秋寒剛跨上木頭就滑了下去,一隻腳已落入水中。他用手撐住樹幹,順勢坐在那細瘦的樹幹上,濕淋淋的腿掛在那兒淌著水。 「站起來,走過去!」 他腦中的意念指揮著他。 顫抖的腿,一步步的移動著,這不到三丈的距離,好像有幾百里路長,好不容易,看到底下的水灘,已不足一尺深,他集中所有力氣,搖搖晃晃的向前沖去。 等沖到陸地上,他才發覺雙腿仍抖顫的厲害呢! 頭上的太陽正曬著,逐漸的灼熱起來。 杜秋寒努力維持著身子平衡往前走,他必須再走上去一點,不能留在這澗底,萬一等會澗水再漲高,自己就無路可逃。 濕衣服的重量,使他疲累的身子,更加喘不過氣來,汗珠流下額頭,模糊了他的視線。 加速的邁步,越過淺水處,越過岩石,越過荊棘,陡坡。 衣服早被利石劃破了,手上滿是山岩擦傷劃傷的裂口。 他的頭發昏,喉嚨發痛,嘴唇乾燥。 但他不能停! 他必須用最快的速度爬到那半山峰。 因為他害怕自己一放鬆,便爬不起來了! 腳底被山藤絆了一下,他差點摔倒,用手扶住山壁,喘了口氣,衣服已半幹了,頭髮被汗弄濕了,貼在臉上、額頭上,粘粘的,很不舒服。 杜秋寒閉上眼睛,幾乎要昏倒了。 他沒有清醒多久,在眼睛張開前,就昏睡過去了。 …… 「寒兒,這兒!」 是溫柔的聲音在呼喚,那個走起路來環佩叮噹響,身上散發出一股淡淡幽香的女人,拿著一個梨子,在逗著那個好小好小的孩子。 小孩面孔胖嘟嘟的,紅潤潤的,小手上還拿著糖,咯咯笑著往前搶,一個不穩,小孩跌倒了。 在淚珠未滾落前,那女人便已沖到孩子身邊。 小孩見到女人,立即撲進她懷中,用手緊抱住她的腰,把面頰藏在她的衣裙裡,抽泣著喊痛。 女人的手環繞著小孩的頭,溫柔的拍撫著。 「乖!寒兒不哭,寒兒有個天下最好的爹,寒兒要像爹那樣做個大英雄,小小的跌傷,不能哭!」 女人放開了小孩,慈愛的笑著,往後退去。 小孩伸出手去拉,沒拉住。 小孩急得大叫:「娘……」 …… 地上的杜秋寒口中猛喊著娘,突然地醒過來。 杜秋寒睜開眼,一時間,他有些迷糊,沒看見娘,也不知自己正處身何處,只知道閃爍、耀眼的太陽,曬得全身發燙。 嘴唇乾渴,似乎有點裂開了,他用舌頭小心的碰觸著利用唾沫來滋潤。 他抬頭看天色,太陽又正當中,突然他想起來了,自己掉落斷崖山澗中的事,至少也有一日夜了吧! 記得和于姑娘分手時,日已漸偏西,沒想到在一日夜中變化有這麼大,自己已再世為人了。 對了,那個于姑娘是否也逃出去了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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