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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〇


  日上三竿時分,船在一座江套口內停了下來。

  船主人突然派人請於飛虹到大艙進用早餐。

  一向餐點茶水,都是分送入艙,怎會忽然間一大早叫客人進到大艙早餐?

  于飛虹步出艙門,瑤華、若華早已在艙外恭候。

  未待于姑娘開口,瑤華已搶先說道:「周鏢頭轉話過來,要我謹慎一些,一切事由他應付,他應付不了時,再向姑娘請示。」

  于飛虹一揚柳眉兒,道:「出了什麼事?」

  瑤華道:「一夜平靜,未聞警訊。」

  於飛虹道:「我們去大艙看看吧?」

  張海光、周傑、劉星、茶花,都已在大艙等候。

  于姑娘被讓到上座,張海光坐了主位,一張圓桌上擺滿了豐盛的早餐。

  張海光神情嚴肅,顯是有著很重要的事情要說,但他一直忍著先讓客人進餐。

  於飛虹早得傳話,也樂得裝糊塗。

  早餐過後,張海光才輕輕咳了一聲,道:「周兄,你是久走江湖的人,長江水道上的規矩,你大概早知道了?」

  周傑道:「張兄有話,儘管請說。」

  一夜順水順風,中午大概就可到岳陽了,這地方叫魚腸集,碼頭雖小,可也有往來接客的小船,諸位請在此處換船吧,當然,咱們負責給周兄找一艘到岳陽的船,至於兄弟的船資,張某人未能把諸位送到約定的地方,不敢收受,就算兄弟招待諸位遊玩一天一夜……」

  伸手取出黃金,放在桌子上,接道:「這是諸位付的船資,請收回去吧。」

  周傑望了於飛虹、瑤華一眼,笑道:「張兄,這是為了什麼呢?既然約定了送我們到長沙,張兄怎可中途變卦?」

  張海光冷冷說道:「長江水道上有一條規矩,咱們不收代價,代客人找船接連,用不著說明原因的。」

  周傑道:「長江道上有這條規矩,兄弟倒也聽過,但據兄弟所知,雇客可以追問原因,不知張兄可否說個明白?」

  「可以,不過,說出來,難免會有爭執,如是周兄理虧,欺騙了咱們,那就有點麻煩了……」張海光神情冷厲的說:「所以,在下也不願抖明白,大家裝糊塗,諸位換艘船上路,到岳陽再想辦法,豈不是兩全其美,龍鳳鏢局,照顧我們,堂口生意很多,兄弟實在不希望鬧的大家下不了臺。」

  周傑道:「周某先說明白,這一次兄弟是以私人身份應聘作于公子的嚮導,和龍鳳鏢局無關。」

  「噢……」張海光打量了於飛虹等一眼,道:「這麼說,要于公子作主了?」

  於飛虹道:「請說吧!舟行半途,攆我們下船是何道理?」

  張海光道:「于公子一定要知道?」

  於飛虹點點頭。

  張海光霍然站起,怒道:「希望你于公子不要後悔……」

  周傑急急接道:「張兄,有話好說,于公子初涉江湖,不知洞庭水幫的規例,再說……」

  於飛虹接道:「周鏢頭,不管你的事,洞庭水幫有規矩,那是他們的家規,我們管不著,我要講的是道理了。」

  瑤華暗道:呵!我們這位大小姐學的是真快呀!才出門幾天,竟像是老江湖了,讀書多的人,果然是聰明的很。

  「講道理!好啊……」張海光按下怒火,又緩緩坐下,道:「于公子帶著仇家登船避禍,事先為什麼不告訴我們?」

  于飛虹緩緩呼一口氣,道:「噢!發生了什麼事情?」

  「哼!昨夜快舟追蹤,緊追不捨,連發了三次燈號,諸位在艙中睡的很好,我們卻是一夜未曾合眼,如若你于公子坐的不是洞庭水幫的船……」張海光說:「只怕昨夜早就葬身魚腹了。」

  「有這等事,我竟然一點也不知道?……」於飛虹說:「倒要感謝張船主幫忙了!」

  張海光道:「我們一面用燈號回話,告訴他們天亮停船,一面全神戒備,總算沒出事情,于公子,我現在都說明白了,這船資就不能退回了!」

  於飛虹道:「船資小事,但道理上,還是說不過去,就算有人追蹤我們,我們事先不知道,自然無法先行告訴船家,我們雇了你的船,被人追蹤,船家也沒有告訴我們,錯豈在我。」

  張海光道:「張某人夜不驚客,那正是表明了我們的擔當,現在告訴諸位換船,是水幫的規矩,明白點說,對方不下手,是給我們洞庭水幫的面子……」

  瑤華突然接口,道:「那是說,我們下了你這艘船,發生的任何事情,就和你們無關了?」

  「不錯,咱們拿了那麼一點點船資,總不能要叫咱們為諸位賣命吧?」

  於飛虹道:「追蹤我們的人,現在何處?」

  張海光道:「就在套口外面的江面上。」

  於飛虹站起身子,道:「好,我們下船,也不用你張船主代我們雇船了,你送我們上岸就是,不過,我有幾句話說出來,希望張船主不要見怪。」

  張海光道:「只要有道理,張某人願意領教!」

  於飛虹道:「對方打出示警的燈號,那表示和你張船主很熟了?張船主想必已知道他們的身分?」

  張海光哈哈一笑,道:「聽于公子的口氣,似乎是指責我們和對方有勾結了?對嗎?」

  瑤華道:「就算沒有勾結,也是互通聲息了。」

  張海光道:「洞庭水幫在長江水面上經營客、貨生意,有一百多艘大船,做的可都是規規矩矩的生意,老實說,搭上我們洞庭水幫的船,客人才能坐的安心……」

  于飛虹冷冷接道:「我們被你張船主在半途中攆下船去,算得什麼安心?」

  這是斷章取義,但話接的恰到好處,噎的張海光一口氣幾乎吐不出來。

  「話不能這麼說……」張海光道:「對方打出燈號,未必就和船主有關,可能是受到乘客的脅迫,也可能是為乘客之請,追蹤咱們,不管是什麼原因,但對方打出燈號,就表示有了交情,于公子,那燈號不是為你們打的,而是為了我們洞庭水幫。」

  於飛虹笑一笑,道:「這麼說來,那打出燈號的船家,也是你們洞庭湖水幫的船了?」

  「不是!」張海光說:「如是我們洞庭水幫的船,我們也不會戒備一宵了。」

  於飛虹道:「長江水面上除了洞庭水幫之外,還有別的船幫?」

  張海光道:「不錯,長江水面除了洞庭水幫之外,還有排教和太湖水幫。」

  「噢!昨夜中打出燈號的是排教?還是太湖水幫?」於飛虹緩緩說道:「除了要你們停船之外,還有什麼要求?」

  張海光皺皺眉頭,道:「于公子,你問了這麼多,用心何在?」

  於飛虹道:「我想知道,什麼人追蹤我們,又為了什麼?」

  張海光沉吟了一陣,道:「是排教的船,但有一點,我可以擔保的是,不論洞庭水幫、太湖水幫,或是排教,這長江水面上三大勢力,都是規規矩矩在作生意,就算你和排教有過節,他們也不會在水面上動手,所以,就在下的經驗而言,一定是有人雇了排教的船,追蹤你們。」

  於飛虹點點頭,道:「多謝張船家幫忙,我們靠岸吧?」

  張海光四顧了一眼,道:「于公子,此地碼頭小,大船不方便靠岸,在下替諸位叫兩艘小船吧?」

  於飛虹心中奇怪,這裡離岸也不過三四丈的距高,為什麼要叫兩艘船。

  但她卻沒有多問。

  片刻之後,兩艘小舟,都已經靠近了大船。

  周傑急行兩步,到了於飛虹的身側,低聲道:「分兩批上岸,一批守在甲板上,等第一批登岸之後,第二批再下船。」

  於飛虹明白了,一批人乘船時,另一批人在甲板上接應,等第一批登岸後,在岸上接應,第二批再下船,兩艘小船停在水面,接應上,也方便了很多。

  張海光雖然把他們攆下了船,但內心之中,仍有著暗中相助之意,才作了這些安排。

  但這也給了於飛虹一個很大的警惕,這數丈距離的舟程,可能隱伏有很大的兇險?心中念轉,當機立斷,一指瑤華、茶花,說道:「你們兩個和周傑帶上行囊,先行登岸。」

  瑤華點點頭,提起了早已整理好的行囊,跳上小船。

  茶花、周傑緊隨躍上小船。

  小船劃向江岸。

  於飛虹站在大船頭,全神貫注著江面的動靜。

  三四丈的距離,很快靠岸,水面上一片平靜。

  原本躲在艙中的張海光,此刻卻突然行上了甲板。

  於飛虹微微一笑道:「張船家,多謝你送我們這一程,告辭了。」

  張海光神情肅然的道:「于公子,你好走!如果他們是有意捉弄我們,洞庭小幫自會找排教說話。」

  於飛虹有些不太明白,低聲道:「張船家,有什麼不對了?」

  張海光道:「這是洞庭水幫和排教的事,于公子不用多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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