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寒梅傲霜 | 上頁 下頁
一九〇


  俞蕊香道:「老身與你秋副宮主到朱府訪問,乃是在同一天,而且不過是前後腳之差而已,同時,一直到老身離開江洲為止,朱星寒根本就未曾踏出家門一步。」

  秋傲霜對朱星寒未離開江洲一事,本來就有這種判斷,但卻不好在俞蕊香面前承認自己要追尋朱星寒,於是,只好裝糊塗到底,楞楞的道:「那就奇怪了,那朱嘯天既已痊癒,為何不讓他兒子跟在下見面呢?」

  俞蕊香「哼」了一聲道:「那朱老頭根本就沒有病,痊癒什麼?」

  秋傲霜裝的更象地大大一震,愕然道:「什麼?朱嘯天沒有生病?前輩是怎麼曉得的?」

  俞蕊香冷冷道:「你用不著裝佯了,你心裡比誰都明白!」頓了頓,莊容道:「老身不過問你跟朱家之間的狗皮倒灶事情,只求你同情月梅這孩子,向朱星寒討回那段『龍涎香墨』,使她沉屙得救,老身感激不盡!」

  秋傲霜心中一陣激動,目光不期然朝蕭月梅望去,恰好她那一雙如怨如訴的秋波,也正幽幽地向他投注過來。

  四目交投,蕭月梅低低一歎,又垂下了眼皮,低頭默默地撫弄著衣角。

  江秋露在一旁瞧的直覺一股酸氣湧了上來,冷笑一聲道:「俞前輩既然這般肯定那朱嘯天沒有害病,那段『龍涎香墨』自然不曾使用,為何不直接了當地問朱星寒討取?卻巴巴的尋求秋副宮主去要?」

  俞蕊香冷冷道:「老身如是能輕易取到,還用得著你說麼?」

  秋傲霜一定心神,道:「為什麼?」

  俞蕊香恨恨道:「那朱老頭兒不知攪什麼鬼,竟請來了華山、武當以及許多各門派之人為他看家護院,仿佛如臨大敵一般,甚至還動用了官府的力量,老身人單勢孤,況且名不正言不順的,怎能拉下臉來硬討?」

  秋傲霜聞言,心頭這下子當真地大大一震,臉色急遽地變了幾變。

  因為照俞蕊香說來,那「飛天八抓」的秘圖不但顯然已被朱嘯天得到,並且他這般作法,分明有著一種極大的圖謀……

  可是,他謀些什麼呢?

  秋傲霜心念電轉,口中沉聲道:「前輩此言當真?」

  俞蕊香怒道:「怎麼不真,就在你秋副宮主去拜訪他之前,老身剛剛在他家裡打了一場莫名其妙的架,最後沒辦法才捏著鼻子離開的!」

  這時,秋傲霜的心中當真是波濤洶湧,千百個念頭此起彼落,一時間,竟深深陷入了沉思之中……

  的確,似朱嘯天這種有著崇高地位的武林名宿,竟然會裝病命他的兒子千方百計地向他秋傲霜騙取那段「龍涎香墨」,毫無疑問,朱嘯天是早就知道了墨中藏有「飛天八抓」秘圖之事了!而「飛天八抓」乃是「飛抓怪各」的獨門絕學,那麼,朱嘯天費盡心機要獲得這份秘圖,毫無疑問乃是專為了對付「飛抓怪客」的了!

  可是,據說「飛抓怪客」就是他秋傲霜的父親秋日長的化身,如是這說法可靠的話,則秋傲霜千真萬確地記得他的父親已于十六年前自碎天靈蓋死于黃山五道峰下,換句話說,即是那「飛抓怪客」也已隨同死去,那麼,朱嘯天又怎麼可能去對付「飛抓怪客」呢?

  秋傲霜心念電轉,想到此處,不由驀然一震,暗道:「莫非要對付我?」

  繼而一想,又覺不似,因為在此以前,他根本就不知道那段「龍涎香墨」藏有「飛天八抓」秘圖之事,更從未習練過那「飛天八抓」,朱嘯天如是要對付他,何須費這許多周折?何況說起來,他秋傲霜對朱嘯天總算有恩無怨,朱嘯天怎可能對付他?

  另一個最大的可能,那就是「飛抓怪客」並沒有死去,依然活在人間。但秋傲霜卻清楚自己的父親確實已死了十六年,如是那「飛抓怪客」尚在人間,那就足可證明他的父親「鐵筆聖手」秋日長並不是「飛抓怪客」了!

  但話得說回來,假如在黃山五道峰下自碎天靈而死的並不是他的父親,而是另有其人,那麼……

  秋傲霜不自覺地搖了搖頭,喃喃說了聲:「不可能!」

  俞蕊香正自奇怪地瞧著他,不知他在想些什麼,忽聽他冒出了這麼三個字來,以為是說她在朱家打架的事不可能,不由「哼」了一聲道:「怎麼不可能?難道認為老身撒謊不成?」

  秋傲霜瞿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忙抬頭一笑道:「不,不!在下不是這個意思。」

  俞蕊香恨恨的道:「本來老身打算留在江州,瞧瞧朱嘯天這老鬼到底想幹什麼的,但後來發現你也來了,所以才改變主意,尋著你請你幫忙去向他要回那段『龍涎香墨』,因為你是主人,他總不好意思耍賴吧。」

  就在俞蕊香這一席話的工夫,秋傲霜心中已有了計較,他知道縱然朱嘯天已獲得了「飛天八抓」的秘圖,也非短時間內就能參詳得透澈,而他這時已快要到達開封,返回擎天宮調查單飛宇實際情形以及有關自己身世之事,怎能半途而廢?

  權衡輕重之下,秋傲霜迅速作了個決定,他神色一整,誠懇的道:「前輩要那段『龍涎香墨』的話,如是朱嘯天並未使用那段『龍涎烏墨』的話,在下答應向他索回轉贈與蕭姑娘治病,不過……」

  卻倏然住口,故作沉吟之狀……

  俞蕊香急道:「不過什麼?是不是有條件,你不妨明說,只要老身力所能及,為了月梅這孩子,老身無不依從就是!」

  蕭月梅也霍地抬起頭來,睜著一雙俏目望著秋傲霜,一臉企盼之色。

  秋傲霜搖頭道:「在下怎敢提什麼條件,只是在下這趟開封之行十分重要,決不能半途而廢,是以覺得很為難……」

  俞蕊香籲了口氣,正容道:「據老身所知,你這趟開封之行十分兇險!還是不去的好!」

  秋傲霜一字一吐,堅定地說道:「就算前途擺著一座刀山,在下也要去闖!」

  俞蕊香臉色一變,冷笑道:「那你剛才答應的話,豈不是等於白說!」

  秋傲霜拂然不悅道:「何以見得?」

  俞蕊香冷冷道:「如是你死在途中,老身的希望不是要落空了麼?」

  秋傲霜淡淡—笑道:「果如前輩之言,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俞蕊香「哼」了一聲,正要開口,蕭月梅突然幽幽一歎,道:「奶奶不用多說了,如果秋公子有個三長兩短,孫兒也只好自歎命薄,相隨於泉下了!」

  寥寥數語,說來楚楚可憐,而那一股幽怨之情,更是溢於言表,直聽的秋傲霜心頭狂震,真恨不得立時插翅南飛,到江州去向朱星寒索回那段「龍涎香墨」!

  可是,他仍然硬起心腸,默不出聲。

  俞蕊香卻詫然側顧道:「怎麼?孩子你的意思是讓他到開封去?」

  蕭月梅幽幽的道:「人家有更要緊的事去辦,那就不用勉強了。」

  俞蕊香一瞪眼道:「可是他這一去,恐怕……」

  秋傲霜朗聲一笑,截口道:「前輩放心,秋某自信此行不致有什兇險……」

  話未說完,屋外的夜空中,突地飄下一陣陰森森的冷笑,隨聽有人陰惻側的說道:「姓秋的!兇險不在前途,而你恐怕要埋骨此地了!」

  房中之人聞聲俱不由一驚,秋傲霜「噗」地吹滅了燈光,閃身緊貼著窗沿,沉聲喝道:「什麼人三更半夜大呼小叫?」

  一面凝足目力,朝幽暗的庭院上空望去。

  只聽一陣衣袂飄風之聲,嗖嗖嗖的八條人影飛落院子當中。

  俞蕊香脾氣本就暴躁得很,他眼看和秋傲霜的談判已有了眉目之際,突然被人攪散了局,不由怒火狂湧,重重地哼了一聲!身形一晃,呼的疾沖出去,口中怒叱道:「狗東西!竟敢在我面前胡鬧,滾!」

  滾字出口,雙掌已自淩空拍出,直向那最先飛落庭院的人影擊去!

  那條人影雙腳剛剛沾地,沒料到對方竟會連話也不讓說上兩句就氣勢洶洶的撲攻出來,不由又驚又怒,看也不多看一眼,霍地雙掌一翻,猛地朝空一推,口中冷冷叱道:「冒失鬼!滾回去!」

  「蓬」!「啪」!兩聲暴響,雙方四隻手掌一接之下,登時狂飆大作,罡風勁氣四下飛旋,響聲震耳,聲勢駭人!令那些後到的人影,紛紛閃避不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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