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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黃大仙不禁臉色一寒,冷聲道:「姑娘休要說笑,姑娘方才還說過一筆寫不出兩個黃字……」

  黃解語沉聲接口道:「黃大仙,你少裝腔作勢。我們兩人之中,沒有一個真的姓黃。」

  黃大仙低聲道:「姑娘休要胡扯。」

  黃解語道:「閒話少說,你不打算接下這樁買賣也可,不過你得立刻遠離金陵。」

  黃大仙道:「黃某人豈會趕走送上門的買賣?不過,黃某人只要金銀,不要別的。」

  黃解語冷笑道:「除非你召妓尋歡另有目的,否則像你這種性嗜漁色之人,豈會峻拒本姑娘的投懷送抱?」

  黃大仙暗暗一駭,當下心念一橫,道:「好!有話問吧!」

  黃解語臉色一沉,忽又笑道:「黃大仙!如果你的謊言無法騙過本姑娘,你最好還是說實話,否則,你不但得不到本姑娘本人,今後還要聽任本姑娘的擺佈,那就得不償失了。」

  黃大仙道:「用不著姑娘操心。」

  黃解語道:「那麼,本姑娘就要問了……」語氣一頓,壓低了聲音接道:「你姓什名什?以及你臉上那張人皮面具的後面隱藏著的本來的面目,本姑娘一清二楚,本姑娘不想多此一問,只問尊駕前來金陵,喬扮江湖相士,有何企圖?」

  黃大仙吃了一驚,半晌答不上話來。

  黃解語兩道冷電般目光逼注對方,沉聲道:「想想清楚,如說假話被本姑娘識破,你今後就要聽任擺佈。還是說實話的好。」

  黃大仙嘿嘿笑道:「黃某人前來金陵後,首度碰上了厲害的角色。看來只有實話實說了。否則,就要落進姑娘的圈套。」

  黃解語嬌笑連連地起身離座,道:「那就行了。本姑娘的嬌軀心甘情願地供陳尊駕銷魂,尊駕要說的實話不妨留待枕邊細語吧!二更起後,本姑娘掃榻以待,恭候大駕。」言罷,轉身欲去。

  黃大仙低叱道:「姑娘慢走!」

  黃解語停步轉身,問道:「尚有何事?」

  黃大仙冷笑道:「黃某人不慣錦被繡榻,二更起後,再勞請姑娘玉體送到『合』字大院黃某人的房中,硬炕粗被,姑娘請委屈一點!」

  黃解語道:「尊駕難不倒本姑娘,二更鼓響人到,絕不誤時。」說罷,蓮步款款,出亭而去。

  黃大仙凝視著黃解語的背影逐漸消失,不禁眉頭深鎖,繼而又發出一陣陰冷的暗笑。這才長身而起,疾步向「合」字型大小大院行去。

  夜漸深,人漸靜,初更響起,接著,二更梆鼓也響了起來。

  二更剛一敲響,黃解語就在「合」字型大小大院的穿堂裡出現了。

  正在打瞌睡的值夜店家,朦朧中聽到步履之聲,抬頭一看,不禁眼前一亮,睡意全消。

  這不是西廂上房那個標緻的美人兒麼?夜半更深,來此作甚?

  店家連忙站起來,含笑問道:「姑娘是要……?」

  黃解語笑眯眯地接口道:「江湖相士黃大仙住在哪間屋子?」

  店家抬手一指道:「正字第三間。」

  黃解語道:「多謝了!」剛要往裡走,店家忽又問道:「姑娘找那黃大仙作甚?」

  黃解語道:「找他看相啊?」

  店家神情暖昧地一笑道:「這個時候找那黃大仙看相,姑娘不去也罷!」

  黃解語道:「因何不能去。」

  店家神秘地一笑,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那看相的傢伙是個色鬼,這個時候已然摟著釣漁巷六錢銀子一宿的骯髒粉頭睡下了。姑娘去找他,不會嫌惡心麼?」

  黃解語不禁一楞,既有二更之約,黃大仙因何又召妓尋歡?這就叫人費解了。

  她沉吟一陣,才向那店家問道:「你沒弄錯吧?」

  店家連連點頭說道:「錯不了!初更未起就叫來了。姿色不惡,看臉蛋像是個雛兒。不管那妞兒生得如何,肯來『合』字型大小大院宿夜,又肯接下那骯髒相士的雌兒,不會有什麼好貨!」

  黃解語纖指在那店家的額上一點,嬌聲道:「你還是睡你的大頭覺吧?」

  那店家果然垂頭伏到桌上去了。這一睡不到日上三竿,他准醒不過來。

  黃解語輕推房門,眼前景象使她微微一愣。

  但黃大仙衣衫整齊,坐在一張竹椅之上,再看榻上,倒的確有個女人,卻是面向床裡和衣而臥。

  黃解語向榻上一指,悄聲問道:「那是何人?」

  黃大仙冷聲道:「姑娘方才已向店家打聽清楚又何必明知故問?」

  黃解語道:「你我有夤夜之約,因何先一步召妓尋歡?」

  黃大仙道:「召妓是實,並未尋歡,只是用來遮人耳目而已。」

  聽對方如此解釋,黃解語始釋懷,嫵媚一笑,道:「本姑娘嬌軀已然依時送到,尊駕似乎也該依約說出前來金陵之目的了。」

  黃大仙一擺手,道:「姑娘請先上床,容待枕邊細語。」

  黃解語微微一楞,繼而將頭一點,道:「枕邊細語這句話是本姑娘說的,絕不賴帳。不過,在尊駕實話未吐之前,本姑娘不會先解羅裙。」說罷,連腳上蠶靴也不曾脫去,就上炕榻,和衣而臥。

  黃大仙也上了炕榻,和她對面側臥,兩者留下尺半之距。

  黃解語一雙晶亮目光投注于黃大仙臉上,輕聲道:「說吧!」

  黃大仙道:「姑娘言道,對於黃某人的來龍去脈,已然摸得一清二楚,使人難信?」

  黃解語道:「難道要本姑娘說破。」

  黃大仙道:「此處無外人,說說無妨。」

  黃解語輕笑道:「誰說此處無外人?我身後就有一個秦淮河的粉頭。」

  黃大仙道:「那粉頭被黃某人點了昏穴,不待雞唱天明,醒不過來。」

  黃解語美目一翻,粉頰微揚,道:「真的麼?那我就大膽出口了……」語氣微頓,壓低了聲音,接道:「我只說一個『閻』字,尊駕就該心頭有數了。」

  黃大仙嘿嘿一笑,面上突現獰色,然而那股獰色一閃即逝,驚色繼起。

  黃解語微微一笑,道:「不必吃驚!床裡的粉頭並未被點昏穴,是以本姑娘出手代勞。現在,她可真要昏睡到天明雞唱了。」

  黃大仙身形一弓,彈身離了炕榻,低叱道:「姑娘來意何在?」

  黃解語躺在炕榻的嬌軀紋風不動,輕笑道:「來踐歡好之約,又何明知故問?」

  黃大仙沉聲道:「只怕不是如此。」

  黃解語翻身坐起,面色一沉,道:「大仙!你沒有想到本姑娘因何將你的來龍去脈弄得一清二楚,那自然是從你埋伏在秦淮河上那幾朵浮蕊浪花的身上看出了端倪。你無自知之明,竟然安排一個粉頭睡於炕裡,打算在本姑娘身後暗動手腳,可說是大錯特錯。本姑娘一看她髮髻上的釵環,就認得她是目下秦淮河上『銀花舫』上的的春花婢手,錯不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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