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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九


  沈四爺聽得煙味薰了起來,他說:「這是什麼話?城隍廟裡『一塌刮子』只有兩個人,既然是朋友,難道你們不認識?」

  「四弟,講話不要太過份,應該留點分寸。」

  沈大爺是一家之主,他指謫下,麥無名到底是客,雖然暗底下他們認定對方已經是沈家的坦腹東床,但那也只是在暗底下,誰都沒有說過一句明活,老四就不宜白恃身份。

  麥無名苦笑了一聲說:「四叔說得並沒有錯。城隍廟裡的那兩個人小侄的確都不認識,但是,朋友有初交的,也有神交未曾謀面的呢,我只不過想多找幾個幫手。」

  沈二爺心中不由電轉連連,城隍廟裡的張保元他知之不深,因為張保元是外來的人。不過,對方身上的確有不淺的功力,只是深藏不露罷了。

  至於沈無行,沈家莊中每一個人都認識他,都知道他的底細。沈無行原本就是沈家莊裡的人,平日逞強鬥狠,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道道地地的一個無賴漢子、市井之混。有一次,強中遇到強中手,被一個郎中詐賭受了騙、吃了虧,一氣之下就失手殺死了人,從此以後,他失蹤了,但是三五年後,沈無行又回到了沈家莊,這次回來,他成了一個「金不換」,戒絕了賭,戒絕下嫖,吃喝還是有的,人總不能沒吃沒喝可過日子?他已經一改常態,安份守己,老老實實的在城隍廟裡當起了廟祝。

  沈老四仍然是怒氣填膺,瞠著二眼說:「如嫻姐妹的事情弄得沈家莊隍惶亂亂,人人食不甘味,個個寢難安枕,她們的希望,我們的依據,完全寄託在你們兩個姓麥的人的身上,而姐妹二人這次出去為的也是訪尋你們。好了,如今出事了,被人強請進石家莊,遭對方硬逼著行婚禮,她們姐妹,我們兄弟,說好說歹,忍氣吞聲,千方百汁的把事情求緩和下來,幸好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找到了你這個麥無名,而你,竟然不聞不問,還有閒情逸致,無關緊要的欲去找城隍廟中從未謀過面的朋友,這怎不叫人生氣?這怎不叫人齒冷?哼!」

  「四弟,你住口!」

  沈大爺也在生氣了,不過他生他老四的氣,老四的話說得太過衝動、太過嚴厲,也太過失態。其實,他對麥無名的確也含有一份失望的感覺。

  沈家老四卻是越說越激動,他已經管不了他大哥的叱責,繼續說:「聽說,石家莊家大,業大、勢力大,假如真的讓如婉嫁給石子材,我看也沒有什麼不好和委屈她。稀罕!」

  「四弟——」沈逸峰也沉下聲音阻止了:「凡事必須多加思考,不要總衝動,尤其在口頭之上,以二哥看來,麥少俠心中一定有他的打算和汁劃。」

  「有什麼好打算的?」沈逸裕粗著喉嚨吭聲說:「哼!城隍廟中的張保元,就算他身上蘊有不弱的功力,那也只能對付對付一般的江湖人物而已。」

  語氣之中有著誇口、有著高傲,能怪他?沈家劍術原本獨步宇內,罕逢敵手!

  「麥少俠不過說只是托張保元代找幾個朋友。」

  沈二爺冷靜,沉穩,他經過了—番深思和熟慮,以為憑麥無名的言行、態度,決不會是個畏首畏尾的人,對方先找朋友,想亦衡過輕重,必然有其深意存在。

  沈逸川卻不以為然接上了口,他說:「要找朋友,我們沈家莊人手眾多,眼線也廣,又何必非去麻煩張保元他們?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沈二爺轉首望了麥無名一眼,依舊滿懷信心地說:「麥少俠當然有麥少俠的道理、因由,或者……」

  「不錯。」麥無名說:「因為只有張保元他們知道小侄那幾個朋友的地址。」他意味出對方已經有了誤解。

  「真的嗎?」沈逸川感覺到有些意外。

  「是真的。」麥無名不得不稍作解釋,他說:「小侄此舉非但要拯救嫻姑娘她們脫困,要維護沈家莊嗣後安寧,並且也要為江湖、武林去掉—個大患隱憂。」

  「此話怎講?」

  「麥小雲行蹤飄渺,而我那幾個朋友卻有一定住處。」

  「那又怎麼樣呢?」

  麥無名未敢說得過份的露骨,畢竟沈家莊也是宇內三莊—幫並立中之莊院,他不由迂回的說:「猛虎當不忌羊群,上將又豈會在乎敵方的兵多?但是,為門順利,為了舒暢、我們自己也要有—個適當的安排。」

  其實,這一點沈氏四雄全都了然,不然的話,他們早就出手動了,又何必分別的尋訪麥小雲和麥無名?

  只是他們平時把自己看得太高、太優越,而今把麥小雲和麥無名看得更高、更優越,如此而已。

  沈二爺已經聽出對方的意思,他說:「不錯,知己知彼,百戰不殆,我們當然要謀定而動。」

  麥無名苦心的解釋終於得到了一點收穫,他不懼龍潭,他不畏虎穴,但人不能憑著匹夫之勇,必須自知,必須衡估,石鏡濤的武功幾許?他不知道;福壽堂中的供奉若只是「冰山蛤蟆」龔天佑,他尚有自信,但其他如寥不一和潘松秋,任何一人都無必勝的把握。而沈氏四雄的藝業,從沈逸峰和龔天佑的交鬥上看來,最多似乎也只在兩相之間,是以,他必須物色幫手。

  「最令人顧慮的是一旦在我們救回了嫻姑娘她們以後又該如何?」

  「又該如何?」沈逸川不甚丁解的叮上了—句說:「到了那時候我們才算完事,大家才會放心……」

  麥無名腦袋輕搖,立時接上口說:「到了那時石子材豈會甘心?石鏡濤的老臉也無處可擱,他們就必然傾巢而出,前來騷擾,前來挑釁,前來興師問罪,到了那時……」他停延了一會又說:「沈家莊恐怕沒有寧靜的日子過!」

  聳人聽聞,此話是焦雷,此話是火藥,沈氏四雄一聽不禁人人震動、個個變色,他們兄弟鑽進了牛角尖,—門心思光論救人,卻未曾想到後面還有一個這麼嚴重的問題。

  氣氛頓時岑寂了下來,沈老四不耐這種煩人的氣氛,他強聲說:「那我們又該怎麼辦?」

  麥無名審慎的說:「水來土垵,兵來將擋。是以小侄擬來—個釜底抽薪的辦法,一勞永逸,把事情徹底的解決,將對方完全瓦解。」

  「你是說要制衡石家莊?」

  沈逸川心頭犯了疑,他感覺到石家莊勢力擴張,要消滅他們談何容易?實在不是一件簡單的事。

  「是呀!石鏡濤不是野心勃勃、為害江湖嗎?」

  沈家老二並未理會麥無名的反抗。

  他坦率的說:「你的朋友他們擁有這份功力和氣魄?」

  麥無名毅然的、肯定的說:「有!」

  沈大爺的心中不由也升起了疑雲:「這麼說,你的朋友不會是泛泛之輩,他們如何稱呼?」

  這下子卻把麥無名給問住了。

  他只有訕訕地說:「還不知道。」

  「不知道?莫非你果真不認識你自己的朋友?」

  麥無名略一遲疑,然後解釋說:「不是的,因他們好多人都住在一起,而小侄卻不知道究竟誰會前來。」

  沈逸塵心中又是一動,他追詰了:「是一個莊院,或者是一個組織?」

  「唔—一都可以說。」

  「什麼莊院?什麼組織?怎麼未曾聽說過?」

  「是一些志同道合的正義人士合住在一起,他們只是暗暗翦惡,默默行善,一向不為人知。」

  又是一陣震動,又是一個驚奇,沈逸塵困惑的說:「這會是誰?他們大過沈家莊?他們高過石家莊?」

  麥無名經過一陣思慮,小心翼翼地說:「也可以這麼說,這個組織主持人的功力,絕對要高過石鏡濤他們!」

  「他是誰?莫非就是令師孤木大師?」

  沈家莊果然是宇內稱最。

  沈逸塵猜的八九已經不離十了。

  麥無名感到有點為難。

  他期期的說:「前輩能否等到他們來了之後親眼目睹呢?」

  沈逸塵知道對方必有難以敘述之隱,也就忍而不語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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