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黑白雙嬌 | 上頁 下頁
七四


  忽然,他的臉色又黯淡了下來,因為,中年人他有自知之明,這二夥之人,不管是哪一夥劫去了他的鏢銀,就表示對方已經拉下了顏面、罔顧了交情,蒙面只不過為了遮羞,必要時還可以否認,那自己知道又有何用?還不是照樣無能為力。

  萬里船幫,雄霸水域;苗峒寨也是貔貅徭蠻。唉!無能為力,力所不逮呵!

  長長吐出了—口氣,中年人氣餒、意頹子,他再次閉上了眼睛,消極、憂傷……

  麥無名是聰明人,他多少已看出了—些端倪,明白對方心意,知曉對方的顧忌,頓時展開玉臉微微一笑,隨口問:「閣下貴姓?」

  「盧長遠,『蘭溪』長遠螵局。」

  盧長遠于脆得連地方、鏢局招牌也給報出來了,免得人家再問,也免得自己再答,省時省力。

  「哦!是盧局主。」麥無名說:「能否告訴我經過的情形?」

  盧長遠又睜眼看看這個毫不起眼的年輕人,他頹喪得連對方的姓也懶得問,但是,人家畢竟是好意,並且幫助自己分析、研判事情的狀況,並且還出指止住傷口上方的血脈,雖然那只不過是舉手之勞。

  他歎息了一聲,然後款款地說:「十幾天之前,長遠鏢局來了一位呂姓客人,委託敝鏢局保送一千兩黃金到『甫田』;一千兩黃金對別家鏢局也許算不了什麼,可是,它對長遠鏢局來說,已經是一宗很大、很大的買賣了,因為長遠鏢局在蘭溪城裡只是一個二流的鏢局。」

  停歇了—會兒,盧長遠又繼續說:「我既感驚喜,又感惶恐,當天夜裡就慎重的跟副總鎳頭密商了一個多時辰,最後還是決定由我親自押運去莆田。」

  「第二天一大早,我又精選了兩個得力鏢師輔助,並且,為掩人耳目,還改裝只是運送白銀的模樣。啟車出發的第三天以後,忽然警覺到後面若有若無的有人在盯梢、在跟蹤,當時亦曾囑咐鏢師們嚴加戒備,但是,幾天下來,卻又相安無事,我暗嘲自己是心神緊張、杯弓蛇影,不禁也就鬆懈了下來了,弛怠了。」

  他說話斷斷續續有氣無力,失血過多也是其原田之一,最大的因素乃是心情悲痛之故了。

  鏢車遭劫,關係著他的聲譽、生涯,失去一千兩黃金,他勢必要傾家蕩產,或許還會鬻兒典女呢。

  唉!多年聲名毀之—旦,多年艱辛付諸流水……

  盧氏遠想到這裡,眼眶中的淚水不禁又滴了下來。

  「今天中午,我們到了這裡,這裡當然是蘭溪到溫州最荒漠之處、最淒涼之地,我們又提高了警覺之心,因為,它突然陡了起來,突然窄了起來,左邊懸崖兀突,右邊江水洶湧,主要的,這裡離苗峒寨又近在咫尺,一般行旅客商管叫它為『黃泉道』,凡是將到黃泉道的時候,他們全都要等候著後面之人,然後結伴而行。」

  他又停歇下來了,未幾又繼續著未竟之言。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聽見後面響起了一陣馬蹄之聲,數匹棗紅快馬拖著—輛篷車正顛簸著飛馳而來,我心中還慶倖在這個地方能有伴同行,下無是—件可喜之事。念頭尚未轉完,卻看了來人個個遮掩著而孔,頓知事情不妙,雖然立即應變備戰,可是對方五人功力極高,技藝極精,而我們又是措手不及,就這樣,就這樣,唉……」

  「盧局主,你要止悲,你要振作,東西丟了可以重得,應該設法將它追回才是正途。」

  麥無名走向鏢師他們之處,二位鏢師,五名趟子手或輕或重都掛了彩,但是,就連盧局主的臂傷,在他談話之中也已經給裹上了。

  麥無名又踱了回來,他再次提出了意見。

  「以我之見,何妨留下—位鏢師幫同追鏢,二名趟子手看守車輛,其餘的不如讓他們回去再說。」

  盧長遠這次認真了,他認真看了麥無名—會說:「你的意思是幫同我們一起追鏢?」

  「是的。」

  盧長遠的精神果然振作了,這個年輕人看起來雖然並不怎麼樣,氣度爾雅、斯文贏弱的,一如潘安重生,宋玉再世。潘安、宋玉,乃是前朝的美男子。

  但是,對方剛才出手止血的姿式、速度,認穴奇准,速度奇快,也該屬於武林中的人士,多一個主力軍能幫同白已追查失鏢,總算是—件可喜的好事。

  他就照著麥無名的意思過去調度了一陣,因為感覺到這位年輕人所說的話不無道理、不無可行,雖然自己心中是那麼的沒有把握、沒有信心。

  散亂的鏢車推向崖底下聚集在一起,安排了看守吃的糧食,遣回去的也就一跛—跛的上了道,留下來的鏢師也是一個年輕人,比麥無名大不了多少,二十幾歲,只受了一點輕傷,如今不礙事了,他叫祝政強。

  「我們就近查起。」

  這是麥無名的話。

  「好,苗峒寨就在附近,我們走!」

  盧長遠忽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他轉過了身子,含著笑意,生硬的笑……

  他歉然地說:「請恕在下的疏忽與失禮,尚未請教閣下……」

  「在下姓麥。」

  盧長遠心頭小中突然一動,二眼精光頓時一陣閃爍,緊急地說:「姓麥……麥小雲,麥少俠!」

  麥無名無可奈何地笑一笑,他可以不報自己的名字,但叫他否認實在也是一件殘忍的事。

  祝政強更是敏感,他聽了心頭不由連連震動,雙眼頓時怔怔的望著這位比自己還小的少年人,對方竟然會是名聞遐邇的麥小雲,搖搖頭,不可思議呀!

  盧長遠心情開朗了,臉蔔終於展出真正的笑顏,他滿心喜悅,信心也油然而生,這一千兩黃金安穩得很,只是暫時由別人替他保管著而已。

  他暗中在謝天、謝地、謝山神、謝河伯,能在這個性命交關的時刻遇見救命菩薩麥小雲!

  ▼第十五回 義追鏢銀

  苗峒寨在一個山坳內,幾十年前,一個壯年苗人由閩浙交界之處鍥而不捨的追趕一隻老虎而追到了這裡,他驚見這裡竟是片原始廣大的處女山林,因此帶領了一族苗胞,長途跋涉,千里遷徙,落腳在這裡生根了。

  他們秋冬采山產藥材,春夏狩獵飛禽走獸,偶而也打劫一些落單的行旅客商,是以,行旅客商們視這裡為「水涯山崖」,也稱之為「黃泉路」!

  麥無名他們經過了一段漫長的山路,苗峒寨的寨門已經在望了。彼此加快了腳步,盧長遠朝兩個頭髮蓬鬆、皮膚黝黑、身上纏著布條子的守門苗人遞上了—張名帖,未幾,他們就被請進一間由木條搭成的房屋裡面。

  苗峒寨之中,好像只有這間房屋是用木條搭成的,其餘都是茅草所蓋,都是黃泥所糊。

  屋內的正中央,席地坐著一個老年苗人,這個老年苗人頭戴雉毛錦帽,胸掛獸牙項環,他身旁的牆壁上,張著許多許多的獸皮,有虎、有熊、有鹿,也有山豬猿猩……

  這都是他歷年的戰績、輝煌的成果,他,就是幾十年前首先來到此地的那個壯年苗人,當然,正中壁上所掛的那一張虎皮,也就是他當年赤手獵獲的老虎了。

  憑功績,看戰果,他自然是這裡名正言順的酋長!

  酋長的左旁也坐著一個人,這個人三四十歲,他叫魯裡。魯裡說得一口流利的漢語,也識得不少漢文,他經常往鄰近幾個城鎮裡跑,山中的藥材,山中的獸皮,都由他輸下山去賣,山下的糧食,山下的布匹,當然也是他一手採辦進來,他已然成為苗峒寨的酋長第二!

  這兩個人的功力據傳是高深莫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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