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黑白雙嬌 | 上頁 下頁
三六


  被蛇咬了,被蜂螫了,南浩天陡地跳了起來,繼著,他心底冒上下一股寒氣,他怕了,這次真的怕了,但是,未幾他又冷靜下來了,寬鬆下來了,因為心中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徹底解決的辦法,那就是把麥小雲留在這裡,永遠留在這裡與崇幀皇帝作個伴,豈不是神不知鬼不覺?

  他就是這個主意!

  南浩天對麥小雲只聞其名,不識其人,當然不知道對方的手底下到底有幾何了。他所瞭解的只是麥小雲的藝業不弱,如此而已,那是從對方逃逸的腳程看、閃躲的身形看以及能從二個領班手中劫去玉如意,那也只是領班他們,依舊是不足慮,憑本身的功力,他卻有充分的自信,自信自己必能將麥小雲長留在此地!

  真是目無餘子,自命不凡!

  也難怪他有這份自信,也難怪他有這份豪氣。他的功力,他的劍術,昔天之下,除了「三莊—幫」中的壇主,掌門,誰再也不作別人想了;而那幾個寥寥可數的壇主、掌門,與他也只在伯僕之間!

  南浩天長長地吐出憋了已久的窩囊氣,他恢復了正常說:「麥小雲,是非皆因多開口,煩惱皆是強出頭。就因為你多管鬧事,由此惹上殺身之禍了。納命吧!」

  他第二次揮動長劍,密集而又擴張,果真是招招凶防,步步殺著……

  這焉能怪他?為了身家,為了性命,他能留情?他不拼命?古人說:「人不為己,天誅地滅。」他當然要痛下殺手,為自己拼命!

  麥小雲也是太傲了一點,他就是不喜歡穿夜行衣或者是武打緊身,而且,他也不慣攜帶隨身武器S,這樣,給對方一個明確的目標,給自己攏上無謂的拘束,第一、限於時間迫促;第二,是他向來如此。對龔天佑如此,對洪振傑如此,當然對南浩天也是如此了。

  「是嗎?恐怕還不見得呢!」

  幸好,麥小雲面對著這嶺南大豪、皇宮總領,雖是淡吐宏亮,雖是意態從容,卻也未敢托大,他暗暗運起神功,腳踩「迷蹤」,手揮「千佛」,頓時同對方戰在一起。

  霎時之間,天慘地愁,雲碎霧沉,劍勢連綿似布似織,掌風呼嘯若號若啼,木舞草飄,石奔抄走。

  滿山異聲四起,半空黑影幢幢,是崇禎皇帝他們的幽靈得不到安寧?是無辜的飛禽走獸被擾得驚惶失措?它們悲泣,他們歎息。

  麥小雲身形若幕蓬般的環繞在對方的四周圍,麥小雲雙掌像潮水似的澎湃在對方的每一個角落,層層密密,洶洶湧湧!

  南浩天手忙了,南浩天腳亂了。心不正,其劍則滯;意不純,其劍則偏;而理不直,他的氣又怎能壯得起來?

  他的心術原本不壞,但自投入了禁宮大內以後,官場中的吹拍、宦海軍裡的排擠,耳濡目染,口久也就傳習上下,因此就蒙蔽了他的心智,固此就影響了他的藝業……

  南浩天滿懷的壯志、滿心的信心,結果,他越打越薄、愈來愈濁,最後還變得戰戰兢兢、驚心動魄,應付對方飄幻的身形,閃躲對方漫天的掌影……

  「啪!」的—聲脆咧起處,有人疾退了,有入踉蹌了;疾退的是麥小雲,蹌踉的當然是南浩天!

  南浩天勉力地用長劍支住了身體,怔怔地凝日注視著眼前這個年輕人有好一會,繼之,他長歎一聲,倏地舉起左於,猛然拍向自己的腦蓋天靈!

  這就表示他的英雄氣概猶存,這就表示他的正—義之心未泯,以此遮羞,以死謝過。

  黑影乍起即落,又聽見一聲脆響起處,麥小雲飛快地打落了南浩天擬欲自盡的左手,他注意的就是這一點,設或對方咎由自取,但若是自絕了,他的消息不就從此中斷了?

  「螻蟻尚且貪生,南大人,你又為何不惜如此呢?」

  南浩天不由呆了一呆,他說:「你難道不是替董天翔報仇而來?」

  「董天翔他並沒有死,我又報什麼仇?」

  「董大夫未死?」南浩天愕然了:「我的一掌、我的一劍……」

  「那也不是,因為你狠中透仁,掌力不沉、劍勢不正,而在下又及時的到達那裡,才把他從閻王殿中拉了回來。」

  南浩天感慨,南浩天愧作,他低著頭說:「那你要向朝廷舉發我欺君罔蔔之罪?」

  笑容又浮上了麥小雲的嘴角:「南大人出身武林,當瞭解武林中人一向鮮管官家之事,在下雖然踏入江湖不久,但生性亦是如此。」

  常言道:「言者無心,聽者有意。」南浩天聞了果然感到赧澀不已,他期期艾艾地說:「那你……」

  「只是請你告訴我這支玉如意的來處,它原為何人所有,如此而已。」

  「這……」南浩天雙眼不由精光一閃,他疑惑地說:「這已經是二十年前的事了。」

  麥小雲聽了心中陡地一跳,那不正是他出生之時?他眸子中不禁透出了一片光采。

  「就請南人人詳盡地告訴找吧!」

  「南大人」,南浩天以前聽了感到自責、感到榮耀,如今聽起來卻覺得十分地刺耳,他歎了一口氣說:「二十年前,精確地計算起來,應該還不到二十年,大概是十九年吧!」他頓了一頓,像是在回憶,像是在追索當年的情況:「北京南大街離城門不遠的地方,有一家『金氏錢莊』。」

  他又停歇了—會,時間實在是相隔太久了,十九年有多少的滄誨桑田、炎涼世態,自己也是其中的一個角色,不由意興闌珊地說:「金氏錢莊的掌櫃錢和貴有—天專程來找我,說要翻譯一份梵文書籍,願以一柄玉如意為酬,並且還說,只要譯本不要原件,我雖藉隸嶺南,但對梵文也是毫無所悉,當時翰林院中有一位嶺南鄉親,就是董天翔,董天翔幼居化外,是以精通西域數國文字,就這樣順理成章地轉請他翻譯,幾年前,他告老返鄉了……」

  南浩天打住不說了,因為,下面之事他言之汗顏,因為,下面之事對方也已經洞悉了。

  「多謝南大人。」

  麥小雲雙手一拱,然後掉頭就走。

  南浩天依舊呆呆地站在煤山之上,他雄心已失,他壯志消沉,退念卻漸漸的在他的心中萌芽了,唉!榮華富貴?春夢一場呵!

  北京南大街十分熱鬧,因為它是市的中心區,因為它是南北交通的要衢,車馬熙熙攘攘,行人摩肩接踵。

  南大街靠城門旁邊有一家錢莊,叫做「金氏錢莊」。

  金氏錢莊規模不小,金氏錢莊裝修宏偉,是以它的生意也是鼎盛而興隆。

  —天上午,金氏錢莊來了一位年輕的客人,這位客人玉面朱唇,這位客人氣度高雅。瞧他的舉止,准是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北京城裡的皇親國戚最多,北京城裡的富貴人家也最多,是以只要衣服穿得體面一點,總是便宜三分。

  這就是所謂「人要衣裝,佛要金裝」了。

  掌櫃的親自迎了出來,生意人嘛!和氣生財,親切迎客,他—臉的笑容說:「這位相公早哇!裡面奉茶,請進裡面奉茶。」

  點頭、哈腰,還擺著手臂,標準的「上等」生意人!

  銀錢、珠寶業,在三百六十行中該是最高貴、最具資力的行業了,其次是藥材、綢布,再其次那就雜了,可也罄竹難書了。

  「謝謝。」

  他們一前—後的進入了客廳,下人們當即奉上了香茗。香茗香而醇、熱而燙。

  「相公貴姓?」

  這位掌櫃五十多歲年紀,皮膚白皙,紅光滿面,生得矮矮胖胖,這就叫做腦滿腸肥!

  「晚生姓麥。」

  他就是麥小雲。麥小雲接著說:「敢是錢掌櫃當面?」

  姓錢的掌櫃聞言怔了一怔,他遲疑地說:「老朽正是錢和貴,麥相公認識老朽?」

  「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晚生有事想請教錢掌櫃。」

  錢和貴眼中不由露出了疑惑的光芒,他說:「請教不敢,麥相公有事請直說好了。」

  「錢掌櫃可認識『南天一劍』南浩天?」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