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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九


  偈語下面,畫著幾座連綿的山峰,夾著一道幽谷,谷內峰迴路轉,曲折盤旋,幽谷盡處,蒼松林立,一松特高,有似撐傘,月光松下照,滿地鋪銀星,一道清溪繞過松下巨石,直向一個深澗中流去。

  溪水不大,如一條水簾下垂,那三峰飛瀑的背景,卻用一種寫意的手法,描繪出來,黑色很淡很不易看得出來,想是天機真人,三音神尼在繪製這「藏真圖」時,怕得圖之人輕易地找到藏寶所在,故而不肯把那三峰飛瀑的背景,明顯地畫在圖上。

  他仔細地檢視全圖一遍,但卻看不出一點有關脫出這花樹陣式的暗示,不禁心頭一涼,順勢把白絹一折。

  但見三座高峰,兩前一後的排成了品字形,一道瀑布由正峰倒瀉而下。

  原來這白絹是兩層折在一起,外面明顯地畫出了藏寶所在背景,裡面卻指示出歸元秘笈存放的山洞。

  他忽然心中一動,又仔細檢視,那三峰飛瀑擊在懸崖中一塊大山石上,濺飛起一片水珠,看了一陣,仍是不解。

  他出陣之望既絕,反而定下心來,閑坐著無事可作,就數那濺飛水珠作戲,初數一遍,尚無所覺,待他數到第三遍時,心中忽有所感。

  原來那濺飛水珠,共有九九八十一點,左五右四,分成九排,雖然距離不等,交插而過,但每一水珠大小卻完全相同,似非隨筆點成,且散而不亂,極易辨認。

  趙海萍本不懂星卜五行之術,但他在絕望之際,忽然發現了一線生機,雖全不知其然,但卻油生一試之念。

  他茫然站起身子,右手捧著夜明珠,左手握圖,依照那濺飛水珠圖形,左轉五步,右行四步,然後又依圖形,側轉半身,再轉九步。那圖上濺飛的水珠,除分成九排之外,另用交插方式,顯示出五個轉身方向,每一轉向四十五度,正是反五行花樹陣式的破解之法,只可惜趙海萍不懂五行奇門之術,方位拿不準確,多耗不少時間。

  也幸得他不知其然,只是存著僥倖之心,失敗了,亦毫無灰心失望,一次不行,二次再來,轉了有頓飯上夫,忽見眼前綠草如茵,原來已脫出那花樹陣式。

  回道望去,花色漫爛,查點花樹,共計九九八十一株,和那濺飛水珠暗相吻合,但置身陣兒卻絲毫看不出那排列的花樹,有何特異之處。

  他幾乎不相信,那幾株花樹能把自己困在其中半月之久。

  突然,他目光觸到了僵臥在花樹林中的周奇、康全,心頭微覺一震,叫道:「周兄,康兄,兩位也下這石洞中來了嗎?」

  他一連高呼數聲,聲音也越叫越大,可是周奇、康全早已死了數日之久,那裡還會聽到呼叫之聲,別說人死去,就是活人,被困那陣中,耳目也要失去靈效──

  他雖想重回陣中,救兩人出來,但想到那被困在陣中之苦,不禁心中生寒意,長嘆一聲,轉身向裡走去。

  穿過了一片廣闊的草地,地勢又漸窄狹,迎面白石壁間現出兩扇石門,趙海萍運起真力一推,石門應手而開。

  石門裡面是一座三間房子大小的石穴,左右各放置一塊大青石,形如蓮臺,上面盤膝坐著一尼一道,滿室奇香直沁肺腑,中間有一座青石案台,台上端放一個一尺見方,五寸厚薄的玉盒,台前一座石鼎,鼎中滿是白色香灰,奇香就由那白色香灰中散發出來。

  趙海萍估計那一尼一道,必是傳言中的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的法身,面對著這兩大武學宗師法體,不禁心生敬慕之意,立即伏身拜了三拜。

  抬頭望去,只見那一道一尼合掌閉目靜坐,狀似參禪入定一般,心中大感不解,暗道:「這兩人歸真已有數百年之久,何以法體如生,毫無殘損,難道這兩位前輩奇人,都已練成了金剛不壞之身嗎?」

  他心中疑竇重重,但一時間卻思解不透,祇得暫時悶在心中,緩步對那石案走去。

  只見那石案玉盒蓋上,刻著「秘笈重寶,珍惜莫損」八個大字。

  他本是嗜武如狂之人,一生之中都在想著如何練成絕世武功,但他並未存爭霸江湖、逐鹿武林的心願,只是愛武太深,養成了他除武功什麼都不想的怪癖。

  他打開那案上玉盒,只見盒中端端整整地放著三本白絹製成的冊子,另有靈丹一粒。靈丹下面,放了一紙白箋,立時發現四個正楷娟秀字跡寫著《歸元秘笈》。

  那《歸元秘笈》共分上中下三冊,上冊是講述學武的初步門徑,及各種內外功修習之法,以及玄門吐納之術,和佛門中禪坐之法,記載之廣,遍及天下各門各派的內功優劣利弊,速成、緩進,不下數十種,分記三十六篇。

  中冊卻是記的掌、兵刃、暗器、療傷、點穴、震穴、擒拿等各種手法,無一不是神奧絕學,而且每招都註有破解之法,趙海萍只看得數頁,已自心馳神搖,嚮往不已──

  他匆匆翻閱一遍,又打開第三本看。

  這下冊所載,和上,中兩冊大不相同,全篇中是講一種內功口訣,而且字字博大深奧,句句含蓄玄機,從頭至尾,再無第二種武功,記載到後幾頁字跡潦草,顯然那執筆之人,已快耗盡心智,無法再求字跡端正──

  他吃力地把全書看了一遍,對上、中兩冊所載各種內外功、拳掌、兵刃、暗器、手法,雖也有很多不盡瞭然之處,但他卻能意會到那都是曠古絕今之學,獨對第三冊上所記載之一種內功口訣,全然不解,只覺有很多記載特別古怪,既非人身穴道,亦非運氣行血之法,初看時覺著太過深奧,索然無味,再看了一陣卻又感糊糊塗塗,不知所云。

  要知那《歸元秘笈》下冊所載,正是天機真人和三音神尼,以上乘內功互拼受傷,化敵為友之後,合錄《歸元秘笈》。

  這日,完成了上中兩冊後在山腹密洞對坐,各述本身內功修為之法,天機真人所修為玄門一元罡氣,三音神尼修習的是佛門般若禪功,兩人相互說出了本身上乘內功修為之法後,各運心智去推敲對方所習內功要旨,對坐三晝夜,忽然大悟妙諦,發覺了這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如能相輔並進,則可另達一種出神入化之境。

  玄門一元罡氣,是以養生為主,練氣化神,由神還虛,保嬰固元,返老還童,克敵於舉手投足之間。

  佛門般若禪功,則以修命為主,以靜養意,以意行動,意通玄關,功走任督二脈,運轉於奇經八脈之內,克敵於呼吸之間。

  天機真人本身內功已達登峰至極之境,聽三音神尼說出本身內功修練要訣之後,經過三日夜沉忖推敲,忽有大覺,啊的一聲,睜開了眼睛。

  那知三音神尼也在同時睜開了眼睛,微微一笑。

  原來兩人都在同一時間中悟出療治傷勢之法──

  天機真人指著石案上錄成的上中兩冊《歸元秘笈》,笑道:「如果我們在進入這山腹石洞之後,不錄這兩本秘笈,不佈那反五行花樹陣式,先要談到你般若禪功的修練之法,也許我還可療治好本身傷勢──」

  三音神尼笑道:「你玄門一元罡氣,和我們佛門般若禪功,分則養生保身,合則體命變修,我們不能在入洞之初,互談修練之法,可見天意使然。但我們既然悉此大道,不如把它加錄一本下冊,留傳後人。」

  兩人在合錄《歸元秘笈》之初,祇想到上下兩冊,但經悟出玄門先天氣功,和佛門般若禪功,能合一修為之後,易名為「大般若玄功」,錄記在下冊之上。

  就在下冊完成之日,兩人心智亦耗消殆盡,無法再控制內腑傷勢,以致內傷劇烈惡化。

  這時,兩人都知道無能再支撐下去,雖然悟出玄門一元罡氣和佛門般若禪功合修可療內傷,但只是時間來不及了。

  一則兩人因合錄《歸元秘笈》耗費心神大多,二則因拖延時間過久,數十年苦修的一口真元之氣,已逐漸消散,縱知療傷之法,但已無能自救。

  幸得兩人早已有備,石室內需用之物,早已備齊,天機真人拼盡最後一口元氣,把石門掩上,三音神尼把《歸元秘笈》放好後,又把預先置放在石鼎中的原香草燃起,又留了一粒靈丹,然後面對面盤膝而坐,剎那間白煙嬝嬝,滿室清香。

  這兩位武學宗師,就在白煙瀰漫之中,合目而逝。

  那原香草本是天地間鍾靈之氣孕育而生的一種異草,能保屍不腐。這種異草生無時地,極難尋得。昔年天機真人遊蹤海外時,在一座荒無人跡的島上發現,他本是學博古今之人,一望之下,立時認出是千載難遇的奇物,隨把它移植到白雲峽來,兩人坐化數百年屍體能毫無殘損,就是得原香草之力。

  且說趙海萍把三冊《歸元秘笈》從頭至尾閱讀了一遍,除了對下冊上所載「大般若玄功」不解之外,上、中冊所記載內功、拳劍,無一不是奇絕之學,只看得他心馳神往喜極而泣。

  在《歸元秘笈》上冊最後幾頁之中,記載著那反五行陣式出入之法,以及星卜之學,簡潔明瞭,字字金玉,趙海萍雖然讀書不多,但因那上面記載,多是實用法門,稍一用心,即可看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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