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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三


  ▼第十二回 燭影搖紅

  第四天中午時候,夢寰再也忍耐不住,踱到石洞入口一看,只見朱白衣霞琳盤膝對坐在石洞中,四掌相抵,朱白衣正以本身真氣,在為霞琳作最後一次治療,夢寰不敢驚擾,看了一陣後,悄然退去。

  他爬上了峭壁峰頂,在一塊大山石上坐下。這塊山石旁,正是朱白衣撕碎青衫,初現女裝的地方。他兩肘放在膝上,雙手支腮,望著天上白雲,呆呆出神。

  突然,一聲嬌脆而充滿憂傷的聲音,起自他身後,道:「你師妹的傷勢,已經完全好了,我也該走了!」

  夢寰回頭望去,只見朱白衣面色憔悴地站在他身旁,夢寰吃了一驚,問道:「姊姊,你怎麼啦?」

  朱白衣微一搖頭,笑道:「我很好,沒有什麼。」

  夢寰嘆息一聲,道:「姊姊以本身真氣,替我師妹療傷,這對姊姊損耗定是很大。」

  朱白衣淒婉一笑,道:「嗯!功力損耗了,我可以再休養復元,但刻劃在我心裡的創痛,卻是永遠沒有法醫治好了。你真狠,三天三夜的時間,你就不到石洞中去看看我。」

  夢寰垂下頭答不上話,過半晌,才抬起頭來,說道:「我怕驚擾了姊姊。」

  朱白衣苦笑一下,正待說話,突聽霞琳大聲叫道:「寰哥哥,原來你跑上峰頂來了──」

  她一語未完,又看到了站在夢寰身側的朱白衣,立時叫了一聲:「姊姊,你也在這裡,我找不到你們,心裡快要急死了。」說著話,人也飛一般撲入朱白衣的懷中。

  朱白衣本來已泫然欲泣,聽得霞琳一嚷,只好強忍下去,笑道:「你覺著傷勢是否已完全好了呢?」

  霞琳笑道:「嗯!完全好了,姊姊這樣對我,你要是走了,我會想念你的。」

  朱白衣輕輕攬著她的柳腰兒,笑道:「姊姊走了,有你寰哥哥陪你玩,不是一樣嗎?」

  霞琳抬起頭,滿蘊淚光,望了朱白衣半晌,說道:「姊姊,我有一件事求你,好嗎?」

  朱白衣看她目光中無限眷戀,心中很覺感動,微笑著道:「你可是要騎那大白鶴?」

  霞琳搖搖頭,滾下兩行淚水。

  朱白衣從懷中取出一方羅帕,替她擦拭著淚痕,笑道:「不要哭,什麼事姊姊都會答應你的。」

  霞琳兩臂一展,反抱住朱白衣道:「我不要姊姊再離開我們,你走了寰哥哥心裡也會難過的。」說完話就算了,她偏又轉臉望著夢寰,問道:「寰哥哥,姊姊走了,你心裡一定也很難過,對嗎?」

  楊夢寰只好點點頭,輕聲一嘆。

  她又轉過臉,望著朱白衣,滿臉期望,等待答覆。朱白衣一直在沉吟難答,霞琳越是對她眷戀,難捨,她越覺得不應該留在這裡。她已自覺到夢寰一縷柔情,再難抑制,長相廝守,後果實在可怕。霞琳見朱白衣良久不語,心中難過起來,一陣感傷,竟伏在朱白衣懷中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朱白衣沒法子,只好點點頭,道:「不要哭啦,姊姊答應你。」

  霞琳抬起頭,用衣袖擦擦臉上的淚水,拉著朱白衣一隻手,指著斷崖下一溪清流,破涕笑道:「我很多天就沒有洗澡了,咱們去洗個澡好不好。」

  朱白衣瞭望四周,人蹤絕跡,想起這幾天用本身真氣幫助霞琳療傷,也有三四天沒洗澡了,她究未脫少女習性,霞琳一提,便覺非得洗不可。溜了夢寰一眼,說道:「你在這裡替我們守望,我和琳妹妹到谷底山泉邊,洗澡去。」

  夢寰坐在旁邊一直就沒有開口,事實上他很難插得上嘴,既不好勸朱白衣留下,又不好勸她離開,那只有一語不發,但心情卻十分沉重,及聽得朱白衣答應不走,明知這樣反不如她訣絕而去好些,但不知怎的,皺起的眉頭卻突然一展,連聲應道:「好,好,我替你們守望,你們洗過澡後,招呼我一聲就是。」

  朱白衣點點頭,嫣然一笑,拉著沈霞琳向谷底奔去。

  楊夢寰望著兩人背影,心中泛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不是歡樂,也不是痛苦,給了他無窮困擾。

  一轉臉,突見一個道袍長髯的人,已快登上峰頭,一則來人輕功極好,身法奇快,再者夢寰心有所思,耳目失靈,待他警覺到時,來人已登上峰頂,夢寰生怕來人衝向谷底,立時一個縱躍。迎上去攔住去路,問道:「你是那裡來的?找什麼人?」

  那道人大約有五旬左右的年齡,方面大耳,背插長劍,兩眼神光充足,一望即知是有著極為精深內功的人,看夢寰橫攔去路,當下停住步,望了夢寰兩眼,一臉肅穆神色,答道:「祁連山這樣大,難道就不許人來嗎?」

  夢寰聽得一呆,半晌答不上話。本來他問的就不合情理,荒山幽谷,自然是什麼人都可以來去,夢寰自知理虧,只好陪笑道:「在下並非有意找道長的麻煩,實因谷底中有人在洗澡,道長如能繞道更好,否則請稍候一刻,待她們洗完澡,再過不遲。」

  那道長微微一笑,正欲轉身退走,突然又回頭問道:「小施主不像是山居的人,何以會到荒山中來呢?」

  夢寰暗想道:好啊!我不問你了,你倒問起我來?正要答話,突聽峰腰有人喊道:「峰上可是楊夢寰麼?」

  夢寰吃了一驚,轉臉向下望去,見喊自己的,正是三師叔慧真子。他正想下峰迎接,慧真子已登上峰頂,對那道人笑道:「這就是我對你說起的,大師兄門下弟子。」

  那道人眼光又落在夢寰身上,這一次看得甚是仔細,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回頭對慧真子笑道:「的確是可造之才,大師兄眼光,究竟是比我們高了一籌。」

  慧真子微微一笑,對夢寰道:「還不拜見掌門人,領受責罰,站在那幹什麼?」

  夢寰心頭一震,暗自忖道:拜見掌門,那是應該,這領受責罰是為什麼呢?難道我把三師叔丟到客棧不管,犯了欺師不敬的戒律嗎?但這是為追尋沈師妹呀!他心裡想著,人卻跪拜下去。

  那道人受了一禮後,揮手讓夢寰起來,輕輕嘆息一聲,道:「大師兄私授追魂十二劍,雖違了我們相約戒律,但事情實非得已,自應通權達變。」

  慧真子要夢寰領受責罰,就是想逗出二師兄這幾句話,讓他自己說出,不追問一陽子私授追魂十二劍的一檔事。他是崑崙派掌門人,只要說出口不再追究,一陽子就可免除受派規制裁了。

  玉靈子何嘗不知道慧真子一番用心。他在饒州一見師妹後,慧真子就告訴他說大師兄違了崑崙三子相約戒律,私授門下弟子追魂十二劍。玉靈子驟聞之下,確很生氣,當時雖未發作,但臉色很是難看。

  慧真子一看情勢不對,立時轉變話題,談起自己到括蒼山的經過來,不過,她把一陽子款款關注的情意,隱起不少,刪繁從簡的說一遍,聽起來就理直氣壯。

  玉靈子聽完經過,心中很是焦急,當時就遣童淑貞獨回崑崙山的頂峰三清宮去,自己和慧真子聯袂趕來了祁連山。

  那時慧真子傷勢已經痊癒,而且功力盡復,但一陽子和澄因西行未返,楊夢寰和霞琳雙雙未歸,她和童淑貞一時間行止難決,正值煩惱當兒,玉靈子恰巧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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