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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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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叟取出一把小巧銀刀,劃破慧真子傷處,兩手在四周緩緩擠壓出很多黑水,直待那毒汁出盡,流出血來,又自懷中取出一小瓶白色粉末,敷在傷處包好,回頭對一陽子道:「令師妹已無妨事,十二時辰後再替她換一次藥,服四粒玉露解毒丸,十年內侵入骨髓中的蛇毒不致復發。餘下的玉露解毒丸,和這瓶八寶化毒散,一併奉送,算酬謝你給我接續斷骨的情誼。我要上華山去踐履八臂神翁的約會,如果死不了,你們崑崙三子隨時可以找我算這筆帳!」 一陽子淡然一笑,道:「我已經說過,崑崙派在十年之內不會尋你報仇。」 邱元道:「就是你們不找我,也許還會為另外的事情碰上,這個我不領情。」 一陽子道:「如果冤家路窄,那自是又當別論。」 邱元拿起蛇頭杖,拱拱手轉身就走。一陽子合掌送走蛇叟後,轉頭看師妹閉著眼似已入睡,看她臉色慘白,髮亂枕畔,心中直是憐惜,低聲吩咐夢寰等道:「你們都去休息一會吧!」 童淑貞和霞琳挽著慧真子走了半日一夜,落店後又忙著幫療蛇毒,人也實在累了,聽得吩咐,都如命退出休息。 夢寰回到房間,一個人傍案獨坐。想著幾天經歷的風險,感慨甚多、不覺長長一聲嘆息,緩步起身,推開後窗。但見藍天如洗,千峰起伏,突然間迎面碧空中有一點白影閃動,直若流星急馳而來,不大工夫,已臨近空。夢寰看清楚那閃電般奔來的白影之後,不覺心中怦然一跳,原來又是那括蒼山中連番所遇的奇大白鶴,心念還未及再轉,巨鶴已掠空而過。 夢寰憑窗呆了一陣,感覺到事非尋常,巨鶴陡然間飛離山區,當是有因而來。幾天來,他總是覺著經常有一個人,在暗中追隨著他們一樣,他幾次想對一陽子說,卻又是說不出口,因為自己始終未發現別人留下足以佐證的痕蹤,怕師父追問下去,自己答不出個所以然來。 這當兒,再也忍不住,決心要把近日見聞告訴師父,也許這巨鶴重現,會和自己等一行有著切身的關係,心中風車般打了幾個轉,拿定主意,關上後窗,緩步向師父房中走去。 慧真子正甜酣入睡,一陽子坐在榻側竹椅上閉目養神,楊夢寰在門外打了兩個轉,還是不敢進去,悄悄溜回到自己的房間。 經過了兩天養息,慧真子的精神逐漸好轉,她幾次暗裡試行運氣,那知功勁未達四肢,已覺著週身骨痛欲裂,汗水涔涔而下,這才知道邱元所說一身功力,盡付流水之言,並非信口開河,數十年日夜苦練的一身武功,一旦失去,確使慧真子心灰意冷,如不是一陽子守在身側,柔言勸解,她早已沒勇氣再活下去。 玄都觀主看師妹兩天眉目間愁苦重重,縱然談笑之間,也難愁懷全開,知她痛失武功,心中大是不忍,勸慰道:「今天我們再休息一天,明天就動身到江西鄱陽湖,去找妙手漁隱蕭天儀,他號稱天下第一奇醫,不知道醫治過多少疑難毒症,也許他有辦法替你清除侵入骨髓中的餘毒,使你恢復功力。」 慧真子側頭看了師兄一眼,道:「邱元說蕭天儀已離開了鄱陽湖?」 一陽子笑道:「只要他還在這個世界上,我總有辦法找得著他。」 慧真子嘆口氣,道:「天龍幫三年內邀請武林九大門派比劍,你不回崑崙山三清宮去,二師兄一個人如何應付得了?」 一陽子皺皺眉道:「那就讓你大弟子童淑貞先回三清宮去,告訴掌門師弟一聲,我們不參加天龍幫的比劍邀約算了。爭霸武林,逐鹿江湖,也算不得什麼心願。」 慧真子嗔道:「崑崙派幾百年的威名,難道就在我們手中斷送不成?這樣做何以對得住歷代長老及恩師泉下陰靈嗎?那就不如我早些死去,免得你儘為我操心,什麼事也不願管了!」 一陽子默然垂頭,沉吟半晌,笑道:「那我們先到鄱陽湖找妙手漁隱,請他給你療好餘毒,就立刻回崑崙山三清宮去,好嗎?」 慧真子說話出口,就有些後悔,她知道只要一回到三清宮中,自己就再不能和大師兄親密廝守,那將使二師兄柔腸百轉,傷心千迴,幾十年壓制在心中的痛苦隱密,一旦揭穿,師兄妹三人間微妙的均衡。立即失去,後果如何?實難預料。可是話已經說出了口,不能再收回來,心中一陣感傷,慌忙別過頭,緩緩躺下身子,答道:「要是找不到蕭天儀呢?」 一陽子已看出師妹懊悔失言,這正也顯示她對自己是如何的情愛深重,不禁暗暗佩服,她一個女人家能做到不偏不欹,兼顧全局,把滿腹情愛深藏心中數十年不露,維持了崑崙三子間的一種微妙關係,實在難得,比起自己走避天涯,甘心讓愛的氣度,更覺高了一等,想了一下答道:「假如蕭天儀真的不在鄱陽湖,我們再作第二步決定不遲。」 慧真子「嗯」了一聲,不再答話,心裡卻是暗自高興。 第二天,一陽子等離開了寧溪縣城,向江西鄱陽湖趕去。 經過了五天行程,已過了縉雲縣進入了仙霞嶺,這一帶山勢不大,卻是峰巒起伏。綿亙不絕。幾個人從早至暮趕了有一百多里山路,這在一陽子及楊夢寰等,根本就不算回事,可是兩個輿夫已走得汗流浹背,氣喘如牛了。 到暮色蒼茫時候,兩個輿夫實在走不動了,只好停下來休息,這地方前不靠村,後不臨鎮,舉目望去,盡都是連綿山丘,慧真子療好蛇毒後功力盡失,受不得一路風露侵襲,可憐生龍活虎般的一代女俠,此刻如深閨中大病初癒的弱女子一般。 一陽子只看得無限痛惜,替她選一處避風的山角,讓霞琳和童淑貞打開了簡單的行囊,服侍師父休息。澄因大師和一陽子相對而坐,楊夢寰採些松枝,燃起一堆野火,把帶的乾糧烤熱,分送幾人充飢。 兩個輿夫,經過了一天勞累,吃一點東西後倒臥山石旁呼呼入夢、一陽子看師妹毫無睡意,怕她感傷際遇,陪著她娓娓清談,說的盡都是武林遺事,江湖奇聞。夢寰和沈霞琳等也都聽得津津有味。 驀地裡,一陣步履聲踏著山石傳來。楊夢寰回頭望去,不覺心裡一跳,濛濛夜色中,一個人緩步而來,正是在寧溪縣城客棧中遇見的青衣書生。 青衣人慢步從幾人身側走過,除了斜睇夢寰一眼之外,對其他人他好像根本就沒有看見一樣,閒情飄逸,流目四顧,似是專門在鑒賞夜色中山景一股,從容中驕氣凌人。 一陽子待他背影消失,才回過頭道:「這人有點怪道,但又不似對我們存有惡意。」 夢寰皺皺眉接道:「在寧溪縣城我已經見過他一次,他好像是專門在盯我們的梢?」 一陽子問清楚事情經過,沉吟一陣,道:「江湖上很多事使人難料,我們小心點就是了。」 他嘴裡答著夢寰問話,心裡卻在思解這件事情。看那青衣書生舉動,似是對夢寰特別留意;但楊夢寰尚未涉足過江湖,自然和一般武林人物,談不到什麼恩怨,如果事情是碰巧,卻又不像。一時間,把個見多識廣的玄都觀主也難在那裡,百思不解其原因。 一宵山宿,第二天繼續登程。越過了佛霞嶺,再過武夷山脈。十餘天曉行夜宿,進入了江西省境,棄了肩輿,換坐馬車一路順利,到了鄱陽湖邊的饒州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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