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花逐月(87)_臥龍生

八七

　　陳抱山應了一聲，雙手探入懷中，抓出了一把鐵蓮子。他外號流星趕月，這鐵蓮子，是他武功中的一絕。

　　朱盈盈行近常九，低聲道：「常前輩，我可不可以出手，幫幫寒月的忙？」

　　常九心中忖道：不知你「銀月飛霜」練到了幾成火候？江面之上，遙相搏擊，那「銀月飛霜」的威力，正是可以發揮的時機了。心中念轉，口中亦低聲說道：「當然可以出手，不過，不可太急，選擇適當的時機，務要能一擊傷敵。」

　　朱盈盈微笑點頭。

　　白玉仙忽然感覺到，一股追魂取命的殺機，由蕭寒月斜指的長劍上，湧了出來，不自覺的扭動著腰肢，希望能擺脫了正面受到的威脅。

　　兩個撐舟的大漢，也受到那股濃烈殺氣的侵犯，隨著白玉仙扭動的柳腰，不自覺的把快舟也移動起來。

　　閑雲大師目光一掠墨非子，道：「道兄，注意向中天、聞百奇兩個老兒，多年好友，竟然會反目成仇，老衲雖然遁身空門，亦不覺有著人情冷暖之感！」

　　墨非子低聲道：「如果他們真的出手攻來呢？」

　　閑雲大師道：「那就全力反擊。」

　　墨非子點點頭，道：「大師的意思是格殺勿論了？」

　　閑雲大師點點頭，緩緩站起身子，身上的僧袍，仍然膨脹、鼓起，顯示他精深的內功，已到了爐火純青之境。

　　白羽令門的暗器，威震天下，閑雲大師卻要全力對付古上月。

　　原本平靜的江面上，立刻充滿緊張，白玉仙四艘快舟，來勢洶洶包圍畫舫，看上去佔盡優勢，但蕭寒月等分配妥對敵陣勢之後，局面忽然一變，蕭寒月、閑雲大師等，反而轉劣為優。

　　這倒是大出了白玉仙意料之外。四路人馬都被畫舫上的強敵引住，形成了僵持的局面。

　　閑雲大師對上了白羽令門的古上月，墨非子對上了向中天，常九、陳抱山自動調整，對上了聞百奇，蕭寒月盯上了白玉仙，朱盈盈手執「銀月飛霜」，居中接應。

　　白玉仙等一行人，都是高手，但他們忘了要對付的人，也是絕世高手，最大的一個錯誤是，他們低估的閑雲大師。

　　當然，閑雲大師數十年來從未過問江湖是非，江湖中人，對他完全陌生，連和他相交數十年的向中天、聞百奇，竟也不知道老和尚乃是空門中絕世高人。

　　蕭寒月力聚劍身，已到了弓拉滿月的境界，隨時都可以躍起飛擊，白玉仙也全力戒備，準備迎接一擊。

　　但蕭寒月卻凝勁不變，使僵持的局面，一直保持著生死一髮的緊張。

　　其實，蕭寒月內心中亦在千迴百轉，是不是應該飛身一擊？但如一擊不中，後果可危，人在江中是蕭寒月最大的顧慮。

　　事實上，大羅飛劍式的威勢，籠罩了白玉仙全身要害，這就逼迫得白玉仙全力壓縮自己，把功力集於一點，準備在蕭寒月發難一擊時，全力抗拒。

　　七煞劍招的凌厲、玄妙，使得白玉仙那樣的高手，也不得不棄攻為守。

　　古上月雙手各握著的兩支蛇頭白羽箭，卻猶豫不敢發出。

　　原來，閑雲大師已集中全力對付他一個，左掌立胸，右手微揚，似是隨時可以攻出，而且那膨脹的僧袍，愈來愈見鼓起，直似要騰空飛去。

　　老和尚精深的內功表現，使得古上月心中有很多的顧忌，如是一擊不中，閑雲大師的反擊之力，必將是排山倒海，一時難決是否應該打出暗器。

　　墨非子已是長劍出鞘，對著向中天，劍尖前指，逼得向中天不得不全神戒備。

　　天台散人墨非子，一代劍術宗師，自非常人能及。

　　聞百奇雖然面對著陳抱山和常九兩個敵人，但感受上卻最為輕鬆，陳抱山的鐵蓮子，常九的凝神相對，對他似乎是構不成任何威脅，感覺中仍有餘力，隨時可以出手攻敵。

　　但多年的江湖閱歷，使他不敢燥進，希望能和白玉仙等一齊發出，四面合圍，雷霆一擊，何況此行是由白玉仙負責號令，既不聞白玉仙傳令出手，也只暫時忍耐。

　　雙方形成的對峙局面，就這樣暫時維持下去。

　　蕭寒月心中一動，想一想，低聲說道：「盈盈……」

　　朱盈盈緩步行近，道：「我在這裏！」

　　蕭寒月使出傳音之術，道：「想辦法，讓畫舫靠岸，不能露出痕跡。」

　　朱盈盈應了一聲，緩步向艙中退去。

　　這時，雙方都在全力戒備，面對強敵，朱盈盈沒有對手，是唯一可以自由行動的人。

　　她悄然移動，行入艙中，只見兩個小沙彌各執著一柄戒刀，隱在艙門之後。

　　朱盈盈看了兩小沙彌一眼，低聲道：「哎！你們有沒有辦法，把畫舫靠上江岸？」

　　兩個小沙彌對望了一眼，道：「這要問問兩位撐船的師兄了！」

　　朱盈盈道：「行動要隱密，不能讓敵人發覺。」

　　一個小沙彌沉吟了一陣，道：「我試試看吧，看能不能把消息傳給兩位撐船的師兄。」

　　朱盈盈笑一笑，道：「只要你把消息傳給兩位師兄，不讓敵人知道，船靠岸邊，我一定有賞賜給你們。」

　　兩個小沙彌道：「咱們出家人，不要賞賜，姑娘只管放心，我們答應了，自會全力以赴。」

　　朱盈盈點點頭，行出艙外。

　　片刻之後，突聞艙中傳出一陣陣誦唸經文的聲音。

　　朱盈盈心中暗道：這兩個小和尚，怎麼搞的？我要他們通知師兄，把畫舫靠上岸去，他們怎麼會誦起經文來了？

　　凝神靜聽，發覺那梵唱之中，竟然夾雜著把船靠岸的語詞，不禁暗笑道：這兩個小和尚果然聰明得很，用這方法傳遞消息，別人又如何聽得出來？

　　片刻之後，果然覺得畫舫開始移動。

　　白玉仙的快舟，也開始移動，由慢變快，不久工夫，已脫出五丈開外。

　　古上月、向中天、聞百奇的快舟，未再追隨畫舫移動，自然的拉遠了距離。

　　原來生死對決的僵持，突然間煙消雲散，圍上畫舫的四艘快舟，來如流矢，去如輕煙，剎時間，走得不知去向。

　　墨非子輕輕吁了一口氣，道：「本是一場凶險的生死之戰，但強敵卻悄然而退，這就叫貧道有些想它不通了。」

　　閑雲大師道：「蕭施主的大羅飛劍式，鎮住了白玉仙，使她脫身而逃，首腦離去，主持無人，古上月等人自然是不戰而退了。」

　　蕭寒月道：「大師神功驚世，使得強敵心有所忌，不敢擅動，寒月何敢居功？」

　　閑雲大師微微一笑，目注墨非子，道：「道兄，不用再找劍帝了，這位蕭施主已得了劍瘋子的真傳，也許他早有綢繆，安排了蕭施主，承他衣缽。」

　　墨非子道：「大師，你深藏不露，能一甲子不問江湖是非，這份過人的忍耐工夫，就非常人能及，不是你今夜中展露真像，貧道絕對想不到，你有如此高明的成就。」

　　「老實說，蕭施主如不是劍瘋子的傳人，老衲今宵就是寧受他們諸般的羞辱，也是不會出手抗拒的了。」

　　墨非子奇道：「為甚麼？」

　　閑雲大師淡淡一笑，道：「道兄，為何一直要苦尋劍帝？」

　　墨非子道：「因為貧道瞭解，非七煞劍招，不足以和強敵對抗……」

　　閑雲大師看著蕭寒月，說道：「蕭施主，有一前因，老衲說出來，希望施主不要見怪才好。」

　　「不敢當，大師有話，請當面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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