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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船上之人,見這老要飯的掏出十幾錠黃金,一時面面相視,竟不知該怎麼作才好。

  江南神乞見他們尷尬難決情形,便又道:「各位請趕快動手吧,遲了恐怕就來不及了!」

  眾人見此情形,再無話說,頓時,張網的張網,下水的下水。

  不一會,整個江面熱鬧起來。

  可是,浪濤越來越大,而泅在水中之人,搜索範圍也越來越廣,但竟無一人有所發現。

  江南神乞望著無盡的波濤,已漸感心灰意懶,不意,遠遠的突然傳來一降低啾,他定神一看,适才飛在江面上的墨雕,這時果不見了它的蹤跡。

  莫非它有所發現,找到了它的主人?

  究竟淩雪紅身致何處?這裡按下不表。

  且說身中「麻蜂掌」,生死未卜的羅雁秋,他自身中奇毒無比的那一掌後,便漸感周身麻痹,愈是運用內功抵抗,反更增加毒性蔓延,須臾已周身浮腫,舉動困難,不由心生寒意,自忖必死無疑。

  所以那少郡主如何擺佈於他,他也不理不問,一直被安頓上船仍聽其自然。

  唯一不能令他釋念的,便是他那未能謀見一面的幼子,是以在萬念俱灰之餘,倒生出一點感觸。

  於是,竟情不自禁的複又萌起一股強烈的求生之欲。

  他挖心苦思,時下如何才能去除身上所中巨毒呢?不由便想到淩雪紅和於飛瓊倆人。

  她們倆人,一生中曾送給他多少靈丹妙藥,但均被他施散於人,此時竟一粒無存了。

  假如此時若有倆人贈送的任何一種丹藥,諒也不致落得這般淒苦了。

  思忖了一陣,終於想起百妙佛珠中的一種,祛毒秘學,雖然那秘方至今想起來猶覺近於荒謬,但為情勢所迫,也不由竟想一試了。

  可是,他時下身軟體病,誰能輔助他,試那近於荒謬的醫術呢?

  設若于飛瓊、淩雪紅等人在此,也許她們甘願不計後果,來替羅雁秋醫傷祛毒,無奈,雁秋這時身單影孤,因之不由產生一種欲告無門之感。

  忽地燭影一搖,艙門之外,竟進來一絕色佳人。

  只見她雙眉如黛,鼻若懸膽,唇賽櫻桃,未語三分笑,卻是令人迷煞。

  她輕風擺柳般來到雁秋榻頭,秀目在雁秋渾身上下打量一陣,緩緩輕舒皓腕,又把雁秋所中掌傷的左肩,撩衣探了一探,不由雙眉一皺,喃喃道:「毒性越來越重,看來趕不到地頭,便是性命難保了。」

  言下無限感傷,聽得雁秋怦然心動,心想:這是最後一個機會,我何不說出與她相商,假若她不願相助,那是我命該如此,死也無怨了。

  他心念至此,不由睜開雙目,對那貼身少女道:「辱蒙姑娘關懷,實令我羅雁秋深感五衷……」

  他這兩句話尚未說完,竟令那少女大吃一驚,倒退三尺,說道:「你……你……你……還能說話。」

  雁秋未想到,自己突然啟口,竟驚得這位少女花容失色,踉蹌後退,不由內心甚感不安,急忙賠禮道:「在下一語驚嚇姑娘,內心實在難安,望祈姑娘見宥。」

  這時,那少女定下心來,嫣然一笑,道:「好說,好說,我問你,你自己感覺傷勢怎麼樣了。」

  雁秋也不相瞞說道:「恐怕不行了,不過……」

  「不過甚麼?你不妨說出來給我聽聽,設若我能辦的到,我一定盡可能,幫你就是。」

  雁秋想了想說:「我忽然想起『百妙佛珠』中有一種專治毒傷……」

  那少女未等雁秋把話說完,即便插嘴道:「『百妙佛珠』……你……」

  雁秋見她對這「百妙佛珠」似是甚感驚訝,便問道:「姑娘瞭解這『百妙佛珠』嗎?」

  那少女莞爾一笑,道:「在未出師之前,常聽恩師言及,前數月似亦有人傳言,說『百妙佛珠』已重現江湖,但至今卻仍不知落於何人之手?」

  雁秋見她對這「百妙佛珠」甚感神往,於是,便把他所知道的,和無意在百妙佛珠中得到的秘箋,一一對眼前少女說了,只聽得她,恍似無限神往,喃喃道:「怪不得你藝業驚人,原來你已……」

  她面下又說了些什麼?雁秋卻沒有聽清,因為她說得太輕太低了。

  羅雁秋為傷勢悲戚,但望著她那純真的表情,也不由淡淡一笑,說:「我雖無意間得到那至高無上的武學,但在臨死之前,卻想傳授你。」

  那少女聞他欲把百妙佛珠中的武功傳她,似是大吃一驚,道:「你……你要把『百妙佛珠』中的秘學教給我?」

  雁秋緩緩點頭笑道:「天意也許是如此,但卻不知,你願不願學?」

  那少女聞言,忙不迭說:「我願意……當然我願意!」

  在小郡主蔚倩的幫助下,羅雁秋利用百妙秘笈中記載的方法,很快療好了掌傷。

  這一日,船到天津,蔚倩命船停航,便與雁秋倆人落船登岸。

  雁秋在船上呆的日子已久,巴不得能到陸地上來舒展一下身心。尤其北方地帶,他一趟未曾來過,更想瞻仰瞻仰北國風光。

  蔚倩這時的想法卻又自不同,她不但要舒展一下身心,同時更想添制一些雁秋須用物,即使他身上所穿衣物,她也打算替他更換一新。

  雖然此時已入暮,但她的興致,依然不減。

  倆人登陸之後,便直向鬧市奔去。

  雁秋只因風俗不熟,自然一路俱皆隨著蔚倩行事。

  當他走著走著之際,忽感熙來攘往的人叢之中,像是有人輕輕由他背後拉了一把。

  轉身一望,竟不由令他驚喜不迭,忙的拉住對方的手,道:「三哥,原來是你呀!」

  那梁文龍一見自己並未認錯人,果然是他踏破鐵靴未覓著的羅雁秋,直喜得張著大嘴,滿懷高興地道:「秋弟,我可找到你了。」

  雁秋被梁文龍的摯誠心情,感激得落下兩行清淚,道:「三哥,你不用說,我也知道這是怎麼回事了,這幾年都為了我當時一念之差,卻辛苦了你們。真令我無顏以對。」

  梁文龍見雁秋像是已經知道大家分途尋覓他的蹤跡之事,雖然不知道他是由何處得知,但也寬心不少,道:「秋弟,我們在世之日,能見到你,便已深感榮幸了,你是為何來到北方的?又怎知大家為你之事急的焦頭爛額呢?」

  於是,雁秋便把這幾年的遭遇,簡略地向這位拜兄敘述一遍,並把與其姊寒瑛,以及淩雪紅等人相逢之事說了一遍。

  梁文龍聞聽雁秋的敘述過後,頗感不解地道:「你既在鄂境與令姊等相晤,就該與她們先回武當,何以你竟隻身來到北地,這就令我大惑不解了?」

  雁秋又把他尋子遇難,小郡主蔚倩助其療毒之事說了出來。

  梁文龍皺起眉頭,對雁秋道:「你是打算同那蔚倩姑娘,一同入京嗎?」

  雁秋俊臉火紅,道:「小弟雖不想附龍攀鳳,但已事至如此,又有什麼辦法?」

  梁文龍也覺得事已至此,實在無兩全之策,他望瞭望,道:「她人呢?」

  雁秋只顧和久別重逢的拜兄話舊,卻忘了與他同行的蔚倩,此時經他一提醒,這才想起。

  但一打量前行人叢,哪裡還有蔚倩倩影?於是對文龍道:「她本與我一同上岸購買什物,不意我們兄弟相晤,竟把她給忘記了,這時,諒她前去也不太遠。」

  「那你趕快去找她罷,反正我已見到了你,並知尚老前輩,以及令姊,亦均與你見面,現在我已無牽無掛,你去罷,我們日後武當再見。」

  他雖然一片善意,可是卻令雁秋聽來有一種冷漠之感,因此,竟令他聯想到梁文龍說這話的意思,是不是暗地譏嘲他,意圖高攀,貪享高富貴?是以,聞言忙道:「三哥說哪裡話來,雖然那姑娘待我恩情深似海,可是卻也拆散不了我們情誼骨肉的弟兄。想我乃一個小民,怎敢與皇家攀親,那豈不是自尋苦吃,走!趕快走吧。」話畢,即拉著梁文龍,由熙攘的人群中,轉回一僻巷走去。

  這可苦了蔚倩姑娘。

  她一發覺雁秋不在她的身後,便轉身沿著來路尋去,可是走遍來時的一條大街,也不見雁秋蹤影,直急得她頭重腳輕,四肢無力。

  最後只好含淚折返停船的河邊,登舟返京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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