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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九


  探手投入羅雁秋口中。

  仲孫儀道:「久聞東西雙仙的續命雙寶之能,但不知服下後,要多長時間,藥力方能行開見效?」

  瓊兒道:「那要看病情而定。」她一頓,又道:「但最長也不會超過一個時辰即可見分曉了。」緩緩坐下了來。

  時光在日影移動中消逝,在焦灼等待中,儘管一個時辰像一年那麼長,但也終於過去。

  仲孫儀仰臉看了看太陽,說道:「到了。」

  瓊兒和淩雪紅的目光,齊向羅雁秋投去。

  只見他面色依舊,鼻息全無,瓊兒臉上頓時失去了笑容,兩行清淚卻從薄如蟬翼的面紗後,順腮流了下來。

  淩雪紅再也抑制不住內心的悲傷之情,她竟自哀哀痛哭起來。頓時,哀哀的哭聲在這座幽谷中回蕩著。

  驀然,在她們身側響起一聲黯然歎息,說道:「這孩子是死得其所了!」

  三女倏然一驚,齊地抬頭看去,只見一個灰袍、禿頂、紅面、白眉的高大僧人正自站在她們身後。

  淩雪紅嬌呼一聲:「爹爹……」撲入那僧人懷中。

  原來那僧人正是苦因大師。

  瓊兒和仲孫儀觸景生情,也想起了自己的父母,不由越發痛哭起來。

  倏然,一個慈祥的聲音又起,說道:「孩子,盡情的哭上一場吧,一生之中,有值得你們熱愛如斯之人,總是幸福的!」

  那竟是一個女子的聲音。瓊兒和仲孫儀齊地止住哭聲,詫然轉首望去。

  苦因大師卻是大吃一驚,以他的武功造詣,有人來至身後,竟是渾然不覺,低喧了一聲「阿彌陀佛」,閃目看去,只見一個手執金絲拂塵的白衣尼姑,正自滿面慈祥地站在三尺以外。

  瓊兒一見那白衣尼姑,便即嚶嚀一聲,如乳燕歸巢般,向她懷中投去。

  綠雲、素月兩個小婢,早已匍匐地上,連連叩拜。

  苦因大師一怔之後,拉著淩雪紅,也自跪拜下去,邊自恭謹地說道:「弟子苦因及小女淩雪紅叩見師叔!」

  白衣女尼慈和地一笑,說道:「你們都起來吧。你就是空空師兄的傳人苦因嗎?我們各居東西,尚未謀面,你能一見之下就認出是師叔來,倒是極為難得。」

  苦因大師訥訥說道:「師叔的豐儀、武學,舉世無匹,弟子雖向無緣拜謁,也是一睹便知。」再度行了一禮,拉著淩雪紅緩緩站了起來。

  綠雲、素月兩個小婢也跟著站起。

  原來這白衣女尼正是有東西雙仙之稱的「天山神尼」清心,她此時聞言,卻是面容一肅,說道:「師叔百年來,未曆江湖,故對武林情勢,也是茫然無知,不過我離開天山千回峰仁靜穀以來,卻發現你所稱頌師叔的『豐儀、武學舉世無匹』,是言過其實,純屬子虛。」

  苦因大師聞言面色一變,連忙躬身說道:「弟子不敢……」

  天山神尼突地微微一笑,面上又重現出慈和的光輝,打斷苦因大師的話,說道:「我知道你決非有意,而是因你向來僻處東海無極島,雖可能偶爾雲遊,涉足中原,但對西域邊陲的武林潛勢,諒是毫無所悉,而眼下的關鍵……」

  此時,依偎在天山神尼懷中的瓊兒,驀然發出一聲嬌呼,道:「喂!那位姊姊,你要把他抱到哪裡去?」想是她並未傾聽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的談話,卻一直注意著仲孫儀和羅雁秋的動靜。

  只見仲孫儀正抱著羅雁秋向西行去。

  仲孫儀聞聲駐足,回首冷冷說道:「你管我把他抱到哪裡去? 反正……」

  她本是要說「反正你們東西雙仙,也無法將他醫好」,但她雙目一接觸到天山神尼的慈輝,便再也無法說得出口。

  瓊兒像是早已猜得仲孫儀未出口之言,投注了淩雪紅一眼後,卻發出幽幽一歎!

  其實淩雪紅也早看到仲孫儀抱著羅雁秋離去,但當著天山神尼的面,她卻不敢有絲毫放肆。

  此時,瓊兒向她投來的一瞥,似是對她有著甚大鼓勵,世俗的禮法再也壓抑不下內心的情感衝動,高呼一聲:「秋弟弟!」展開身形追了上去。

  苦因大師低誦了一聲佛號,雙手合十向天山神尼說道:「小女無知,冒犯了師叔,但她因其夫已奄奄一息,是以情不自禁還望師叔寬宥。」

  天山神尼清心微微一笑,說道:「百餘年來,我已早不知世俗禮法為何事。那少年可是與令愛成親了嗎?」

  苦因道:「弟子已擅自作主,在一年之前,答應了……」說至此,竟倏然住口,不再說下去。

  天山神尼道:「你可是已答應了他們的婚事嗎?」她突地黯然一歎,說道:「傻孩子!」舉手在瓊兒背後命門穴上拍了一掌。

  原來瓊兒在乍聞淩雪紅已與羅雁秋定親之後,像是突然遭受到極大的打擊,竟自暈厥過去。

  眼下經天山神尼在她背心命門穴拍了一掌後,便即悠悠醒來。

  她看了天山神尼一眼後,長籲一聲,說道:「師父,不管他是死是活,瓊兒都不想活啦!」說完之後,兩行清淚,順腮而下。

  天山神尼慈祥地一笑,說道:「傻孩子,不許說傻話!」

  驀然間,數丈外遙傳來淩雪紅的聲音,道:「瓊兒,他真的死了,連一絲兒氣都沒有啦!」

  瓊兒突然離開了天山神尼的懷抱,急急說道:「師父,你和我一起去看看他好嗎?」拉著天山神尼的手,向前奔去。

  苦因大師卻自始至終,都是站在天山神尼身側,此時大袖微拂,隨後跟去。

  三人奔至仲孫儀停身處,只見她仍然緊緊地抱著羅雁秋的身軀,嬌靨上一片冷漠,望著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道:「兩位前輩若是回生乏術,晚輩只好抱著他去求我師父醫治了。」

  天山神尼微微一笑,道:「這少年可是服下什麼絕毒藥物了嗎?」

  仲孫儀道:「不知前輩是否聽說過,西域密宗一脈的『追魂丸』?」

  天山神尼頷首說道:「久聞『追魂丸』的歹毒,今日一見,貧尼果然是束手無策了。」

  瓊兒聞言一急,兩行清淚,又自順腮流了下來,說道:「師父如此說來,他可是真的活不成了嗎?」

  仲孫儀冷冷說道:「誰說他活不成了?」環掃了這幽谷四周一眼,接著向天山神尼和苦因大師說道:「兩位前輩身膺東西雙仙,為中原武林的泰山北斗,難道對羅雁秋之死,看得比數十位武林高手的性命還重嗎?」

  天山神尼慈和的臉上一片肅穆,轉首向苦因大師說道:「這幽谷之中,可是發生過大規模的搏鬥嗎?」

  苦因大師環掃了這幽谷一眼,說道:「不錯,不過……」

  驀然間,一陣嗚嗚的號角之聲,自四面八方響了起來,打斷了苦因大師的未完之言。

  仲孫儀突地肅容說道:「來了!兩位前輩若不及時離此,便要後悔莫及了。」抱起羅雁秋,直往正西方奔去。

  淩雪紅嬌叱一聲,道:「你還想走麼!」便待躍身追去。

  瓊兒苦笑一聲,道:「紅姊姊,你就讓她走吧,不然,只怕你要終身守寡了。」她在聽說淩雪紅和羅雁秋已定了親事之後,心中卻自然地起了微妙的變化。

  苦因大師一傍說道:「師妹只管呼她紅兒就是了。」

  瓊兒微微一笑道:「她比我大,我當然要叫她紅姊姊了。」

  天山神尼緩緩說道:「她們基於另一種關係,如此稱呼,就由她們好了。」

  那嗚嗚的號角聲,忽然大作,但這片幽谷中卻仍是悄無人跡,和煦的陽光,照得草地上呈現一片金黃之色。

  天山神尼突地咦了一聲,說道:「奇了!這幽谷中既是發生過大規模的搏鬥,怎的並無痕跡,莫非毫無死傷嗎?」

  苦因大師嘴唇嚅動,方要說話,卻見一僧一道一俗和一個服裝奇異的黃衣人自正南方飛奔而來,不禁大喜過望,說道:「啟稟師叔,東海三俠來了!」他惟恐天山神尼不知東海三俠之名,又補充一句,說道:「東海三俠,就是方才那垂死少年的授業恩師。」

  天山神尼嗯了一聲,說道:「那自東、北、西三方奔來之人,你也一一認得嗎?」

  苦因大師掃目望去,只見東、西、南、北四方各有四人直奔而來,每方均有一黃衣人前導,他看得微微一愕,說道:「弟子大都認識,不過那服裝怪異的黃衣人卻是從未見過。」

  天山神尼滿面肅穆之容,低聲說道:「小心了!」

  說話之間,那自四方奔來的十六人,已到達他們停身處的三丈以外,那四個黃衣人齊地用手向天山神尼等一指,側身讓開,同時取出號角,嗚的吹奏一聲,那身後之人,一個縱躍,各自揮動兩臂,呼呼兩股勁風,齊向黃衣人手指處遙擊過去。

  天山神尼低喝一聲道:「起!」六人齊地躍起丈餘,避過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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