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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四


  肖俊答應一聲退出去,張慧龍起身合掌,對江南神乞等一禮笑道:「愚兄弟閉關期間,雪山派乘虛犯山,如非幾位捨死忘生地力阻強敵,武當派百年的基業恐怕就在雪山派這次攻山中毀去,設宴三元殿說不上是酬謝辛勞,只能算略表寸心,尚兄一向都責備我們武當山俗庸規矩太多,不能放懷暢飲,今天不但要請尚兄儘量一醉,貧道也要和各位拼拼酒量。」

  尚乾露側臉看了瘋俠柳夢台一眼,微笑道:「牛鼻子在風雲洞悶了數十天,想不到悶出了心眼兒,擊鼓鳴鐘,排宴三元殿出人意外,不管怎麼樣,有酒喝老要飯總是贊成,江湖上都稱你瘋子和老要飯的是兩大酒鬼,可惜的是我們倆還沒有拼過酒量,既是牛鼻子動了善心,咱們不拼出勝敗,就不許停杯。」

  柳夢台笑道:「瘋子早有這個心願,和你老要飯的鬥心,柳老二甘願認輸,拼酒量倒得試試。」

  幾人談笑聲中進了三元殿,大殿上已擺好了三桌酒席,武當派中第二代入了玄門的弟子都已穿得整整齊齊,分別來到殿上。

  他們純以靜字排行,共計十三個,再加上鐵書生肖俊、歐陽鶴、玉虎兒、嚴燕兒、萬翠蘋六個俗家弟子,總計一十九人。

  十三個玄門弟子,一戰之中死去了三個,餘下了十人,四大護法也變成了三大護法。

  張慧龍步入三元殿,見二代弟子中少了三個,心中一陣難過,不由一聲長長歎息。

  尚乾露流目四顧,只見三元殿的黃緞遮幔已然打開,一座丈餘高低神像前面供著四色鮮果,寶鼎香煙飄飄,氣象甚是莊重。

  張慧龍等入殿之後,但聞得三聲鼓響鐘鳴,十一個弟子一齊跪拜地上,江南神乞看到這種莊嚴肅穆的氣氛,不自覺收斂了嬉笑常態,也變得一臉莊嚴。

  這時,鐵書生肖俊等六個俗家弟子,也陪著羅寒瑛、餘棲霞、李福、諸坤等進了殿門。

  張慧龍帶著萬永滄、勝衛,緊走幾步,到了神案前,恭恭敬敬對著張三豐神像參拜下去,肖俊等也紛紛跟著跪拜下去。

  拜畢,又三聲鐘鳴鼓響,兩邊的黃緞遮幔緩緩收合一起,遮住了張三豐的神像。

  張慧龍轉過身子對南天叟、尚乾露拱手笑道:「各位請入席,素肴薄酒,但請放量一醉。」說完話,合掌肅客入座。

  武當三老陪著南天叟、尚乾露、雲夢雙俠和一心大師等一桌,肖俊等六人陪著羅寒瑛、餘棲霞、黑羅漢、諸坤等一桌,靜玄帶著十個師兄弟一桌,酒過三巡,肖俊放杯一歎,道:「可惜秋弟弟掌傷未愈,不能吃酒!」

  言下,臉上神色戚然。

  南天叟雖被武當三老敬如貴賓,殷殷勸酒,但他臉上始終未露歡愉神色。

  尚乾露數杯酒下了肚,豪興勃發,見瘋俠不停喝酒,笑道:「柳老二,咱倆一較酒量如何?」

  柳夢台當然高興,這兩個都是江湖上出名的酒鬼,酒量實在大得嚇人,兩個人也不猜拳舉杯對飲,一口氣喝了百杯左右。

  嚴燕兒看別人正喝得熱鬧,借機離開了三元殿,剛剛到了殿門口,見一個守值人急急忙忙跑進來,嚴燕兒迎上去,低聲叱道:「你慌慌張張跑什麼?掌門人在三元殿中宴客,你難道不知道嗎?」

  別看嚴燕兒人小,在三元觀中輩份卻是不低,三代弟子們見了全得喊聲嚴師叔。

  「弟子本知掌門人在宴客,哪裡敢去驚動,只是觀外來了一青年書生,自稱是肖師伯的朋友,說有要緊的事非同肖師伯面談不可。」

  嚴燕兒眨了兩下大眼睛道:「有這等事,你帶我去看看他。」

  當值道人答應一聲,帶著這位小師叔,穿過了三清、純陽兩殿,果然大門裡面甬道上有四個三代弟子,攔著一個青衣書生。

  那青衣人似已等得不耐煩,看樣子就要動手硬闖,嚴燕兒搶幾步迎上去,拱拱手問道:「朋友貴姓,找我肖師兄有什麼事?」

  一邊說話,一邊借機打量人家,只見那人生得嬌小俊美,膚白如雪,秀眉淡淡,眼凝秋水,眉宇間滿是焦急神色。

  青衣人也看了嚴燕兒兩眼,不由暗贊道:武當門下果然都非凡質,不管大小都很俊雅,心裡想著,嘴裡卻答道:「我找肖俊有要事轉告,但非親自見他不可。」聲音柔婉,甚是清脆。

  嚴燕兒聽得一皺眉頭,道:「你有事對我說也是一樣,我是他師弟,我們師兄弟情誼骨肉,不分彼此。」

  話答得雖然很好聽,但卻不脫孩子氣,只聽得那青衣人雙頰兩片紅暈,不自覺低頭看著自己全身衣著。

  嚴燕兒看他不肯吐露姓名,立時又接道:「你要再不肯告訴我姓名,我就把你攆出去了。」

  青衣人一聳兩道秀眉,道:「你怎麼這樣凶呢?鐵書生是不是不願見我?」說罷,臉色忽變淒然,眼眶裡滿蘊淚水。

  嚴燕兒怔了一怔,搖搖頭道:「他根本就不知道你來,怎麼會不願見你呢?那麼大的人,怎麼一下子就像要哭的樣子?」

  青衣人被他說得大感尷尬,兩頰越發紅得厲害,遮不住眉稍眼角洋溢的歡愉之情,停了一陣才帶著懇求的語氣道:「小兄弟,你帶我去見見他吧!我確有很重要的事對他說,他見了我就知道我是誰了,我的時間很寶貴,不能耽誤了!」

  嚴燕兒聽他語氣柔和,而且說得又很認真,點點頭道:「好吧!

  那你就跟我進去,不過我肖師兄正在陪客人吃喝,你不能亂闖,必須聽我話,讓我把他偷偷地叫出來,你們見面。」

  嚴燕兒轉身帶著那青衣人向後走去,攔擋那青衣人的數個道人,看是小師叔帶著,自是不敢再攔去路。

  嚴燕兒把青衣人帶到東廂一間客室中,自己卻又溜回三元殿。

  偏巧一桌人別的都在,單單的不見了肖師兄,嚴燕兒心裡一急,跑近萬翠蘋低聲問道:「蘋姊姊,肖師兄哪裡去了?」

  萬翠蘋道:「剛才還在這裡,是不是看雁秋去了?」

  嚴燕兒一想可能不錯,便跑到雁秋房中去找肖俊,進門一看,果然不錯,鐵書生正坐在床邊和雁秋談話。此刻羅雁秋的病完全好了一樣,兩人談得正入神,嚴燕兒進了門就叫:「大師兄,快些,有人找你。」

  肖俊一愣問道:「什麼人?哪裡來的?姓什麼?」

  嚴燕兒搖著頭,道:「他非見你不說,快走吧!人家等了很久啦。」

  肖俊站起來,嚴燕兒跑出了門,一疊聲催著要快,兩個人過了三元殿,嚴燕兒帶肖俊進了那青衣人守候的客室。

  肖俊剛進門,那青衣人已一個飛縱躍了過來。

  鐵書生一定神,看清來人是誰,心中猛地一震,不覺失聲叫道:「你怎麼會跑到這裡來呢?」

  青衣人答道:「我要見你,就跑來了。」

  鐵書生急得抓著頭,道:「這怎麼行呢?我師父還不知道這件事……」

  那青衣人接道:「我師父也不知道,知道了我就不能活啦!」

  肖俊低下頭沉思,一時間答不出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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