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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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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俊話未住口,烏雲蓋雪寶駒猛的一雙前腿打彎,狀如跪拜,伏地流淚,鐵書生驟然心碎腸斷,沉聲又道:「你如有靈,在此等我,我去潭邊奠祭你主人升天英魂。」 說過話,不再管馬,翻身直向那一片濛濛白霧中走去,一邊走一邊流淚,順手采幾朵野花松枝暫作香燭花圈,半裡多路,不過片刻工夫,已然進入那茫茫水珠圈內。 只覺著如曆濃霧,像天在下著絲絲細雨,肖俊窮目力向前看,也不過能看到二丈左右,暮天繁星刹時無蹤,眼前的景像全成了一片白色雲霧。 三瀑合流,由那千丈高峰上倒掛下一丈方圓大小一個水柱,飛射到數十丈遠近才傾落潭內,聲如萬馬吼奔,震耳欲聾,這景象實在太嚇人了。 肖俊摸索到潭邊,衣履全濕,近潭水珠如豆,密雨般打在鐵書生的身上。他提氣凝神,運目力細看沉鵝潭的形勢,那潭面約十畝地大小,給排山般倒瀉下來的水柱一擊,潭中間形成了一個兩三丈深的大漩渦。 武鴻釗並沒有故作驚人描述,那湍轉水力何止萬鈞,不要說人掉下去要被卷沉潭底,就是一葉一毛確也沒法子浮在水面。 鐵書生看清楚形勢後,打撈雁秋的屍體已成絕望,不由一陣心酸,淚珠兒奪眶而出,他雙膝並跪在距潭水數尺的岸畔,插竹作香,排成花圈,悲哭出聲道:「秋弟陰靈有知,請受小兄奠拜,我肖俊要不能手刃害你仇人,沉鵝潭也就是我葬身的地方……秋弟……秋弟……魂兮歸來……」 鐵書生越哭越傷心,索性匍匐地上大哭痛嚎,直到力竭聲啞,淚盡血流,也不知過了有多長時間,幾度昏過去又醒了來,人已如在水中浸過一樣,全身沒有半寸幹衣。 肖俊勉止悲聲,站起身子抖抖濕透的衣服,伸手摸下右後肩,透出劍把,挫牙出聲,望著那渦漩潭水,發出一陣悲忿的冷笑,正想轉身退出這一片如霧水珠,猛然聽到巨雷般的水聲中夾雜著一個清脆女子的哭聲,聲如杜鵑啼血,令人聞之斷腸。 這突來其來的哭聲,使肖俊沉重的心情清醒過來,他凝神靜聽,那女子邊哭邊訴說道:「秋弟,秋弟呀!你死得好慘啊!可憐爹娘……雙遭濺血慘禍……如今你又身葬潭底,留下我孤苦伶仃一個弱女子,無情皇天,為什麼不睜開你一雙眼睛,你陰魂有知,等等你可憐的姊姊吧!等我給你報了仇,咱們一塊兒去見地下父母……」 肖俊聽得心中一動,這女子分明是奠祭雁秋,可是她是誰呢? 又不像萬翠蘋和餘棲霞的聲音,她們也不能這樣哭法。 鐵書生沉思了一陣,猛的憶起了雁秋的親姊姊羅寒瑛來,雁秋告訴他說有一位生死不明的姊姊,七年前家遭橫禍,是被一個碧眼道人帶走的。 聽這女子哭訴的話,大概除了羅寒瑛再不會有別人,難道她也找上靈水崖了嗎?事情怎麼會這樣巧?又想,雁秋所追索的仇蹤不就是一個碧眼道人嗎? 如果這樣,那道人定是白元化的門人,也可能就是帶走寒瑛的那個人,不過,這中間還有點疑問,因為羅寒瑛真的在靈水崖,她既知雁秋追來,必然設法救他,如果她不知道這件事,當然也不知道沉潭的人就是雁秋,而且,雁秋落潭葬身已經半月,難道說,在這半個月後她才知道了這件事嗎?這重重疑竇,令人費解。 鐵書生決定循聲找人以查究竟,立時沿潭向哭聲處搜尋過去,濺飛水珠密如銀幕,遮住了目力視線,他走了一陣,哭聲漸近,肖俊拿准哭聲所在,縱身一個飛躍。 腳沾地已離女子身邊不過數尺遠近,正見她嬌軀伏地,哭得悲痛欲絕,身邊二尺左右,並跪著一個勁裝少年,也哭得泣不成聲。 肖俊細看那人,竟是與小乞俠一塊兒入山被擒的玉虎兒,他剛想招呼玉虎兒一聲,猛然一陣勁風由身後撲來。 鐵書生挫腰長身,斜著竄出去七八尺遠,從那女子身側尺餘處飛過,按說這樣一來,對方不管如何,必然驚動,無奈此時那少女已昏厥過去。 肖俊從她身側飛過,她竟然是毫無所覺,肖俊剛落下身子,耳聞另有一個男人的嗓音,從濛濛濃霧般水珠中傳來道:「來的可是鐵書生肖師兄嗎?」 聲音很生,肖俊竟分辨不出是什麼人的口音,但人家已認出自己的面目,且口稱肖師兄,自然不會是敵人,立時應道:「在下肖俊,朋友你是誰?」 鐵書生話音一落,立即有一團黑影飛近他身邊落下,輕聲答道:「小和尚三寶,肖師兄請趕快勸勸玉師兄和那位姑娘,不要再儘管痛哭了,人死不能複生,哭死何益,應該設法替他報仇,目前這地方危險太大,最好能先退出靈水崖再作計議。」 這當兒鐵書生自是無暇追問事情經過,回頭看少女,似已暈倒在地上,玉虎兒也哭到昏迷狀態,雙膝跪地,上半身完全伏在地上,兩個人講話的地方離他們不過四尺左右,他們竟全然不覺。 肖俊知他們倆人都寸心痛碎,傷悲極端,這情景也勾起他的傷心,差一點也要再伏地痛苦一場。 黑羅漢三寶看肖俊站在那兒也是瞪眼不動,不由心裡急了起來,又催促著說:「肖師兄,事情應該往大處著想,現在,我們就是全都跳入沉鵝潭去,也不能使羅小俠複生,再說此時天已快大亮,如果靈水崖發現我和玉師兄在石牢失蹤,必然大舉搜查。」 三寶和尚繼道:「我們死中得生的人,這條命丟了自無話可說,但那位羅姑娘決難倖免,你是雁秋結盟的大哥,難道讓你義弟的親姊姊再遭毒手,真連羅家男女一個不留嗎?我沒法勸她,也不能勸她,玉師兄也哭得死去活來,我小和尚在附近替他們巡視守望,但他們卻是越哭越狠,看樣子不哭死不肯甘休,肖師兄,你看該怎麼辦?小和尚不便再硬作主張,和尚這條命是羅姑娘救的,再為羅姑娘戰死沉鵝潭,毫無半點遺憾,問題是這樣死,是不是值得?現在,我去看看人家是否有動靜。」說完話身形一晃,向那水霧邊沖去。 肖俊為人本富機智,但自聞羅雁秋噩耗後,悲忿填胸,做事哪還能顧前想後,現在三寶和尚連說帶激,使鐵書生把一腔沸騰的悲痛暫壓制下去。他不認識寒瑛,自不便去扶她起來,先走到玉虎兒跟前,沉聲喝道:「四弟,你醒醒,不要再哭了。」說著話,他已用右手抓住玉虎兒一條右膀,把他拉起來,玉虎兒人已哭到半昏狀態,先聽肖俊一聲沉喝,繼之又被拉起,迷糊中猛睜雙目,怔怔地看著肖俊,半晌工夫,才大喝一聲:「大哥,可憐秋弟他死了,屍體就沉在這無法打撈的潭中,大哥,你來晚了一步,再也見不到他了。」 肖俊一顆心原就是勉強克制,哪能受得住玉虎兒這樣發瘋般一鬧,立即鬧個師兄弟相對而泣,肖俊流淚說道:「現在,不是我們只管傷心的時候,我們應該想法給秋弟報這個仇,那位姑娘是不是秋弟的姊姊,你趕緊把她扶起來,看她已暈過去多時了。」 玉虎兒被肖俊一語提醒,細看寒瑛果然伏臥地上,狀如死人,也不顧再答肖俊的問話,慌忙走幾步搶到寒瑛跟前,一伸手扶起羅姑娘伏地嬌軀,不住搖動喊道:「瑛師妹,你醒醒。」 肖俊疾走到玉虎兒身後,看姑娘雙目緊閉,兩眼角汩汩出血,氣若流絲,知她已哭傷元氣,立時對玉虎兒說道:「快把她扶出水霧,再晚恐怕不好救治了。」 在這種危緊的時候,哪還能顧及到男女授親不親之嫌,玉虎兒雙手捧起羅姑娘昏迷嬌軀,轉身往外面急跑出去,肖俊搶前帶路,兩個人一陣疾走,片刻工夫已沖出水霧,來到一個山腳下面。把寒瑛放下,玉虎兒半曲半蹲,扶著羅姑娘,口裡不住的輕喊著姑娘的名字,鐵書生站一邊,瞪著眼發急,約過了一盞熱茶的時間,姑娘才手足轉動。 猛然的,她睜開了一雙充血大眼睛,一下子抓著玉虎兒右手,嬌喊道:「秋弟弟,你死得好苦啊!姊姊痛死恨死了。」 玉虎兒流著眼淚答道:「瑛師妹,你定定神,我是玉虎兒,你的玉師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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