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臥龍生 > 風塵俠隱 | 上頁 下頁
五一


  途中發現小乞俠留的路標暗記愈來愈多。

  差不多每隔十裡八裡就有一個,這自然使肖俊等省了不少麻煩,沿途索記,渡萊河直撲萊陽,又緊趕了兩天多,來到萊陽縣城。

  萊陽城距嶗山不過幾十裡路,抬頭遠望山勢,綿連千嶺萬嶺,這又使鐵書生愁鎖眉尖,靈水崖究竟在嶗山什麼地方?

  幾個人都沒有去過,那麼多的峰洞,一時間往哪裡尋找?

  肖俊遙望過山勢,不由長長歎了口氣,四匹馬穿過縣城,直對著前面起伏的峰嶺走去。

  漸漸的行人稀少,路也愈走愈荒涼,兩邊盡都是亂石土丘,盈尺野草,肖俊一馬領先,邊走邊留意四周形勢。

  翻過一個土坡,下面是一個三叉路口,肖俊停馬細看,這三條叉道各奔向一個山口而去。

  奇怪的是這三個叉道上都留有和小乞俠等約好的路標暗記,鐵書生不由咦了一聲,糾身下馬。細看暗記一模一樣,完全分不出真偽來,心知有異,料想是對方故意模仿暗記圖像,以偽亂真。

  但可恨的是人家做的太像,竟叫人分不出真假來。

  自然小乞俠等三人的行蹤已為對方發覺,說不定自己一行四人也早已在人家眼線監視下了。

  鐵書生站在路邊上發怔出神,歐陽鶴、梁文龍、李福等三人也跟著跳下馬來,看見那三個分指三個不同方向的暗記,全都瞭解到是怎麼回事了。

  歐陽鶴伏身細看了一陣,也是一樣的辨別不清,肖俊出了一會子神,才回過頭對三人道:「對方故作暗記路標,自然是已發現我等行蹤,目前一時分不出哪是真假,我們只有選擇其中一條路走,但這無疑大海撈針,萬一找錯方向,便會著了人家的道兒。愚兄想不如先折返萊陽縣城尋店住下,也許諸賢弟發現了對方隱跡的地址後,會返萊陽找我們,萬一等幾天仍無消息,我們可以設法打聽出來靈水崖的方向,然後再進山搜尋,這樣比瞎撞亂走要好一點,各位兄弟如有什麼高見,說出來,我們大家就地商量一下。」

  鐵書生說完後,兩道眼神直視著三個人,那意思是讓他們提出意見。

  歐陽鶴皺著眉頭,說道:「秋弟隻身涉險,危在旦夕,救人如同救火,晚一步抱恨終生。對方故布疑陣,自非無因而起,照目前情形論斷,八成證明秋弟已入嶗山,我雖不能料定靈水崖在哪個方向,但推想得到定是嶗山千崖深處一個風景極佳之區,萊陽縣城也未必定有人知道這個地方,往返費時,且毫無把握,與其守在縣城等候消息,還不如我們先進山中,從樵夫獵人口中探詢來的妥當,況諸賢弟等三人既已入山,多少總有些蛛絲馬跡可尋,大哥以為如何呢?」

  肖俊點點頭答道:「你的話自然是有一番道理,不過小兄所疑者是人家既然預布圈套,必有陰謀。白元化一代奇人,靈水崖比大巴山危險千倍,小乞俠、黑羅漢都是江湖上出了名的鬼精靈,別看他們遊戲三昧,其實智謀細心都高人一等,沿途路標暗記都無異樣,為什麼在入山重要的所在竟發生這樣的變化,這證明他們行蹤早已在人暗中監視之下而不自覺,同時對方一樣的在暗中監視著我們。這人智謀武功比我們只高不低,偽記亂人耳口,另含有示警的意思,小兄還有一個極不幸的想法,小乞俠等三人和蘋妹、余姑娘也早已陷入謀算之中,說不定已遭人暗算……」

  肖俊一席話如透骨寒風,聽得歐陽鵬、梁文龍、小白猿幾個人激靈靈打了個冷顫,六隻眼不約而同茫然四顧。

  好像在他們身後都有著一個幽靈的魔影似的。

  驀然,鐵書生轉身一陣哈哈大笑,星目神光直逼視三丈遠處一堆亂石雜草。

  肖俊笑聲頓住後,朗聲說道:「四海皆兄弟,天涯若毗鄰。朋友如果有事賜教,肖某等自當洗耳恭聽,何苦要藏頭露尾,隱在石草之中。」

  肖俊話音剛落,驟聞一聲長笑,接著石堆四周兩尺多高雜草一陣輕響,隨著草動做聲,跳出來一個白麵虎目挺鼻的英俊少年。

  ▼第八回 悵對往日情 驚聞故交墮沉潭

  只見那少年,穿一身深藍色短裝衫褲,足著爬山薄底快靴,肩後斜背著一把黃緞子包紮的奇形兵刃,從容不迫邁著安詳的步子,向肖俊等停身地方走過去。

  等走近肖俊一丈左右停住,抱拳一禮微笑道:「閣下自稱姓肖,大概就是馳名江湖的鐵書生了,在下久聞大名,恨無機緣一睹風采,不想今天在郊野荒徑途中巧遇君駕。」

  肖俊看來人態度安詳,儀錶不俗,虎臂峰腰,英氣透於眉目,自己四人,他好像全沒看在眼裡,似乎是有恃無恐,趕忙抱拳還禮,笑道:「肖某不過是薄具虛名,江湖傳言豈足採信,兄台和肖某等素昧平生,何以隱身跟蹤,尚請見告一二,使肖某人一開茅塞。」

  那少年仰面一陣大笑道:「君等鐵騎疾來,跋涉千里,難道是無為而至嗎?真人面前不說假話,閣下俠名震江湖,又出身名門正派,想必不會打誑語。始才隱身石後,聽君涉及嶗山靈水崖,好像那片窮山幽谷和各位有著極深的關係,必於尋到而後甘心,在下自幼就在那片摒絕塵凡的清靜窮山中長大,各位如果一定要去,我倒可以指明四位一條捷徑……」

  那少年話未說完,梁文龍已按捺不住一腔激忿,冷笑一聲接口道:「這樣說起來,朋友定是靈水崖上福地洞天的主人了,那我斗膽借問一聲,最近一月內有一位姓羅的朋友,登山造訪兄台仙居,他現在哪裡去了?」

  那少年驀然沉下臉,冠玉似的雙頰如罩寒霜,冷冷地接道:「靈水崖寒山窮穀,說不上洞天福地,不過那地方接待的是心正意誠,善意造訪的武林朋友,決不允許任何人到那裡撒野。姓羅的如果是幾位的好友,那麼請幾位多備點錫箔素幡,招領他亡魂歸去。靈水崖不是吃人魔窟,埋屍墓場,但卻是接引無知狂徒歸真登天,返回極樂的捷徑。我言盡於此,信與不信憑各位自決,咱們青山不改,綠水長流,異日有緣再會。」說完話轉身就走。

  鐵書生突覺著心裡一冷,失去了往常遇事的鎮靜沉著,猛的一聲大喝道:「你站住!」

  話出口,人施展「八步趕蟾」,帶起一陣風,躍出去兩丈多遠,回身攔住了那少年去路。

  肖俊劍眉倒豎,臉兒變成了鐵青的顏色。

  鐵書生咬著牙問道:「你說那姓羅的死在你們靈水崖中,我問你,他的屍體在什麼地方?」

  那少年似乎被肖俊急忿形態所震懾,不自覺退後了兩步,但只一瞬間,又恢復了鎮靜,冷笑一聲答道:「你好像很急,我再告訴你一遍,姓羅的死了,昨天是兩七忌辰,屍體嗎?在三合瀑下麵沉鵝潭中。沉鵝潭片毛不浮,找屍體那是笑話,素花冥錢祭亡友是江湖道義,但我勸你最好是不要去。鐵書生威名震江猢,但卻震不住靈水崖中三尺童子,除非你不打算回來……」

  藍衣少年話未完,肖俊一聲長笑道:「好狂妄的口氣,你認為靈水崖是銅牆鐵壁,刀山劍林嗎?朋友!你好像很會講話,能不能告訴我你尊姓大名。」

  那少年霍的後退幾步,仰天打個哈哈。笑道:「我姓武,草字鴻釗,靈水崖上的無名小卒,你準備怎麼樣,是不是想賜教我幾手武當派的不傳絕技。」

  鐵書生強按著怒火,又切齒問道:「姓羅的死,你是不是親眼看到,他是死在什麼人手裡……」

  肖俊問話未住,那少年已厲聲喝道:「名傳遐邇的鐵書生怎麼這樣囉嗦,武當派管不到靈水崖上,告訴你,是叫你知難而退,憑你們再多幾個也無非是去送死陪葬,我沒有工夫和你打這無謂的口舌官司,進嶗山百里內,立時還給你們顏色。再告訴你,前兩天進嶗山去三個人,和尚、叫化子還有一人施鞭的少年,這三位大概也是閣下的知己朋友,兩個被活捉,叫化子跑的快,亡命在萬重山中,不過他決離不開這個地方,深入嶗山一百里就不要再想退出來,這是我們的規矩,不進山我們決不會有絲毫侵犯。鐵書生,現在你們還來得及回去。」

  鐵書生痛聞雁秋之死已是心碎腸斷忿填胸,再聽說玉虎兒、三寶和尚遭人活擒,那無疑火上加油。武鴻釗狂妄口氣點燃了肖俊的怒火,鐵書生一聲冷笑,切齒出聲。

  他咬牙點頭,沉聲說道:「我肖某人走遍大江南北,還是第一次聽到這種狂妄的話,靈水崖上三尺童子都懷絕技,那你閣下必然是技壓天下,肖某願在此地當面領教,我看看靈水崖究竟有些什麼絕傳之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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