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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七


  喜氣洋洋的人當然是了於胸中,滿腹狐疑的人必也能猜測得出莊內該有喜事來臨,只是不知物件是誰罷了。

  果然,在筵席尚未開始之前,黃九公笑容時掬地發表說:「各位女俠,各位英雄。

  老朽現在宣佈一樁消息,那就是小徒薑致遠和郭克民郭大俠的令媛筱文姑娘選今天為文定之日……」

  「哦!這麼大的喜事,怎沒聽莊主事先提起呢?」

  「事情是臨時所決定的。」黃九公笑笑說:「昨晚『黑白雙嬌』姊妹夤夜找上老朽,請托老朽,老朽焉能推辭,遂應承了下來,因為這乃是一件好事。」

  他停歇一下,又繼續地說:「由於這件事也點上了老朽的心頭,於是,就同樣地走馬去造訪餘總舵主,郭外堂主。承他們看得起,不嫌黃山派名微門寒,慨然答允,因此擇日不如撞日,大家都同意今天為喜日。」

  「可是我們的賀禮……」

  說話的人是甄宗威,他環首看了眾人一眼,見大家也都有這個意思。

  「咳!」黃九公說:「彼此皆屬江湖同道,世交摯友,還談什麼賀禮不賀禮?有諸位在敝在一起歡聚,老朽已經是衷心感激和高興萬分了。」

  「二姓珠聯、桃李迪吉。」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恭喜莊主……」

  「也賀喜餘總舵主和的郭外堂主……」

  一片的慶賀聲,一片的祝頌聲。

  「謝謝,謝謝……」

  這是餘永欽的答辭。

  「謝謝,謝謝……」

  這是郭克民的回禮。

  「謝謝各位。」黃九公清了一下喉嚨又說:「列位可還記得『黑白雙嬌』姊妹曾經找上老朽,請托老朽麼?」

  「不錯。」

  答話的人依舊是甄宗威,因為他的年歲在眾人之間比較大,而且這段時日和黃兒公相處已經是交稱莫逆。

  「那列位可欲知道她們姊妹找老朽、托老朽是什麼事麼?」

  「當然。」

  如今卻是大家異口同聲的說著。

  黃九公笑意不減,他探手入懷,一陣掏摸,首先拿出一塊玉佩,繼之是一枚古製錢,最後才是兩枝小銀劍來。

  在場的人有的依舊是不明所以,有的則驚異連連了。

  那是沈逸川兄弟,那是甄宗威父女,還有一個姚鳳婷。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的東西怎會輾轉到了黃九公的手裡。

  黃九公略一思維,略一細瞧,然後把那塊晶瑩的玉佩交給沈逸川說:「沈三俠,請你將這塊玉佩收下。」

  沈逸川迷惑了,遲疑了,他說:「這……」

  「你收下了再說。」

  沈逸川聽了不得不將那塊玉佩接了過來。

  姚鳳婷本來只是驚疑,如今震動了,不由也探手入懷,摸摸玉佩的另一塊。

  這玉佩原是一對,她一時興起,把一塊鑲龍的給了麥無銘,如今麥無銘人影不見,而物品卻再三地轉換對象。

  口裡未敢說,心內卻不安,這究竟是怎麼的一回事?這時,黃九公又拿起古製錢遞給了沈逸裕,沈逸裕有乃兄前例先生,他就不再發問,隨手也將那枚製錢收了下來。

  如今輪到了甄宗威父女在深慮了。

  他們目不轉睛地凝視著那一枚古製錢,與自己所保存的一模一樣,可真是無獨有偶了。

  不過,古製錢雖稀,但卻難保別人沒有,是以也只有疑在心中,悶在心中了。

  接著,黃九公撿起其中一柄鑲有「川」字的小銀劍,然後轉朝姚鳳婷說:「鳳姑娘,這把小銀劍乃是沈逸川沈三俠的東西,如今請你保管,信你收藏……」

  姚鳳婷系是一位心智靈巧的姑娘,她一聽就知道答案所屬了,既喜又羞還恐慌。

  不過,她畢竟是有修養、有見地的,沉穩、莊重,因此美目圓睜地說:「前輩,你這是……」

  黃九公虛心地說:「鳳姑娘,你要謝,別謝我,你要怪,可也別怪我,這乃是沈姑娘姊妹二人的意思,老朽只是代為轉達罷了。」

  「那麥無銘他……」

  沈如嫻立即接口說:「他還沒有回來。」

  姚鳳婷回首轉眸,說:「那塊玉佩……」

  「那塊玉佩以及這樁事情乃是他在臨走以前交待我們的。」

  「你們……」姚鳳婷故作生氣地說:「你們彼此串通著來戲弄我、消遣我,我……」

  當然,她不得不發威,遮羞嘛!「鳳姊……」如嫻隨即靠了過去,並且伸手接過了那支銀劍塞入姚鳳婷的腰帶內,低下聲音說:「喔!如今我改口稱你為鳳姨吧!鳳姨,請你原諒,這乃是無銘的意思。「姚鳳婷螓首低垂了,粉頸通紅了,她原本也只是裝裝樣子,因此不再說話,表示已經同意了。

  最後,黃九公朝甄宗威父婦二人說:「這一把乃是沈四俠的東西,也請甄姑娘收受了吧!」

  任你是巾幗英雄,任你是女中豪傑,姑娘家終究是姑娘家。

  甄玉珍平時大方,平時話多,如今明白了事情的意思,她哪裡還敢去接?一樣的低頭,一樣的臉紅了。

  甄宗威卻激動地說:「姚姑娘和沈三俠正是門當戶對,老朽恭喜他們,而我父女,和沈家莊豈不差之天壤?」

  「甄老英雄說得言重了。」沈如嫻又把話頭摟了過去說:「我沈家莊一未營金屋,二沒量斛珠,武林兒女憑的是江湖正義,講的是兩情相悅。」

  「好一個江湖正義,好一個兩情相悅。」余永欽欣然地說:「甄老英雄,你只要問問你閨女可願意?若是,那就把小銀劍給收起來吧!」

  「不用問,知女莫若父,再說,以沈家莊的聲譽,以沈四俠的人品,就算是打起百把盞燈籠也無處覓呀!」甄宗威竟然涕泗交流,他說:「那老朽高攀了。」

  「哈哈……」餘永欽朗聲地笑了起來,然後說,「三喜臨門,一堂吉慶,哈哈……」

  杜衡好酒,他說:「人生得意須盡歡,莫教金樽空對月。」

  「哈哈哈哈……」黃九公也笑了幾聲說:「對!喝酒去,今日裡我們更是不醉不休,不醉不休呵!」

  「人逢喜事精神爽。」

  但是,精神太好了也是一件麻煩事。

  因為男人都是酒囊,都是飯袋,他們高談闊論,他們行拳猜令,不會約束,不知節制,是以這一喝又忘記了時間。

  又是兩餐相連在一起,直待玉兔高升,真待星光滿天,才各自地扶醉入房安寢,連女客也被拖累了,也波感染了,喜事嘛!果真是不醉不休呵!微風在徐徐吹拂,樹梢在輕輕搖動。

  山獸在徜徉覓食,夏蟲在振翅高鳴。

  還有那經年亙月的瀑布、溪水,忽喇忽喇地在下瀉,咽咽嗚嗚地在奔流……谷坳之景,怡人胸襟,穀坳之幽,也糜人雄心。

  月亮在徘徊,星宿在跳躍,大地在沉睡,黃石山莊內的人們,全都在打著呼嚕,夢著周公。

  值夜者當然除外。

  而這時,山谷外卻有兩條黑影趁虛逸了進來。

  由於值夜者渾沌迷惘,由於侵入者藝業高絕,是以,霎眼之間,他們秋毫無驚地馳到了堂屋之外面。

  那兩條黑影一個高,一個矮,一個胖,一個瘦,猶如舞臺上的王哥柳哥,猶如廟宇內的七爺八爺,兩相對照,蔚然成趣。

  未見他們作勢,來見他們使力,高的一個像竹竿上拔,矮的一個似皮球急彈,就這樣,兩個人已經輕飄飄地越上了屋脊。

  一陣觀望,一陣巡行,而這兩個人的足下還有意無意地發出聲響。

  可是,屋舍內的人們依舊高臥隆中,了無警覺。

  高的一個說:「姓麥的娃兒莫非是沽名釣譽,言過其實?」

  「不會吧?」矮的一個遲疑片刻說:「我們都曾經會過他們,卻是功力悉敵。」

  「那他們怎皆作縮頭烏龜,不見出來?」

  「恐怕是不在山莊之內吧?」

  「既然如此,我們又該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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